“浩海建筑有限公司......方经理。”
看着手中名片上的字样，李阳淡淡一笑。
他的面前，被叫到了名号的一个中年男人油腻腻的一笑，哈腰道：“李总，幸会幸会！昨儿下午听说您最近有意要在咱们绥城整一个厂子，其实我当时就想过来了，不过考虑到李总您事务繁忙，没有提前愉悦不保准儿有时间，所以这一大早就过来了。啊哈哈......”
被这个方经理抢了白，还没等李阳回应呢，接待室门口其他的人就不乐意了。
“李总，我们金业承建在这边可是有口皆碑的，您要是有时间的话咱们好好聊聊，对于厂房建设这块，我们公司的业务能力放在整个绥城，我们称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报价，建设周期，肯定给你一个满意的条件！”
“去你大爷的，黄老歪，这话说出来你不嫌寒掺吗？就你那皮包公司，说白了就一个大号的施工队，还特么敢说第一第二，你有施工资质吗？李总李总，要是建厂房，还得说我们长远工程，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国宾大酒店定了桌，您这样，咱们俩先初步的就厂房规划聊一聊，您要是方便的话，等到中午咱们坐在饭桌上，我把我们公司的工程师和造价员都叫过来，好好的给您算算，怎么省钱，怎么做厂房用着合理，咱们就怎么做！保准儿您满意！”
嗡的一下，李阳就觉着公司一楼瞬间被一群苍蝇给霸占了。
看着一张张紧紧凑在自己面前的，满是急切和讨好脸庞，他是哭笑不得。
这什么感觉？
就相当于媳妇刚怀孕，那边卖尿布和婴儿车的就敲你们家门。亦或者是家里老人感个冒，那边殡仪馆过来了......
敢情，个人信息泄漏这个事儿，不是在大数据时代的特有现象。
跟这儿一九九七年就已经开始了啊！
被一群建筑承建商包围，李阳感到头痛的同时，心里也踏实了一些。
这些人一大早上就登门，就只能代表一件事情——自己找赵天成要的那块地，应该是已经走上了程序，而且八成是定妥了。
若非是这样的话，自己即将搞建材厂的信息，也不会透露出去。
系统里面的弯弯绕李阳太清楚了，自己要搞厂子建厂房这样的消息，肯定不是从赵天成这里流露出去的——要是赵天成跟这些建筑商有关系，直接暗示一下，自己这边就只能应承下来。
但是赵天成没有，就说明这些人肯定是在地皮审批环节有人脉关系，知道自己刚刚拿了经济开发区的地皮，准备建厂，这才一窝蜂似的跑到这里来拉业务。
想通了这个关节，李阳伸出手对面前的众人摆了摆。
“行了各位，你们都嫌不要急。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从哪儿得知的消息，不过各位消息这么灵通，应该明白我这一次需要建的厂子规模不小。按照我的计划，我公司即将在经济开发区建设的建材厂，至少需要六个大型厂房。考虑到防火，龙门，移动吊车，以及切削锯床等设备的安放便捷性，所以我打算采取钢架构厂房，你们这里公司规模做不了这种级别工程的，或者是此前没有过钢架构厂房施工经验的，就别耽误时间了。”
果然，随着李阳这么一说，人群中立刻就有七八个人面色一暗。
李阳的这个建材厂规模，绝对是值得当下所有建筑公司眼馋的项目。
只是在当下，钢架构厂房还是个高端活儿。虽不说全国没几家能做，但一般规模小的承建商还真干不了。
毕竟钢架构厂房需要完整的设计方案，不像是砖石结构厂房有大量的现成案例，照着以前的方式做就成。
它需要根据实际情况设计厂房架构，然后根据设计图去定做钢架构件进行拼组安装。
这听起来容易，但是里面需要考虑的包括防风压，通风，抗震，东北特有的抗雪压冰冻，以及基本的保温采光等诸多因素，综合技术要求很高。
并且李阳刚才明说了厂房里面是需要安装龙门和吊车的。
这就更需要厂房的结构进行顶部加强设计，这玩应是没有金刚钻，真拦不下来的那种瓷器活。
哪怕是工程再肥再诱人，技术若不到位厂房盖完了不合适，或日后使用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甚至是事故，那可是要负责任的。
在李阳淡淡的笑容之中，接待室门前一大半的人暗暗叹了口气，哄声客套了几句之后便就离去。
一下子，门前就剩下了零星的六七个人。
默默的看了看余下的几家公司代表，李阳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本以为建材厂的厂房建设，需要去省城那面寻找承建商呢。
没想到绥城这边还有这么多能做钢架构厂房的，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其实绥城最大的建筑公司就是绥城的一建和二建，只是这两个建筑公司都是国企，在报价以及后续的施工环节，李阳觉得不是很靠谱。
当下，这些国企单位怠惰的很。就算是有赵天成这面的关系，两个建筑公司不敢黑自己，可是真说把工期拖个一年两栽，也是够李阳喝一壶的。
他可没那么多的时间去等一个厂房。
哪怕是多花点钱，也想要尽快的将厂房建起来，把设备安进去，迅速的把建材这一块的生意搞起来。
在他的记忆中，从97年开始，绥城作为全省的交通中转枢纽，就要被省里面重视起来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未来将持续十五年的房地产热潮。
站在这个风口之前，李阳可不想做一只飞的太低，或者反应太慢的猪。
“好了，想必留下来的各位都是具有施工资质，且具有一定技术实力的了。本来呢，我打算的是等工厂的地皮手续办下来之后，再找各位接触，看看建造厂房的事情。既然今天各位提前过来了，想必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拿的的是哪块地了吧？”
“咳咳、”
面对李阳的询问，刚才那个浩海公司的方经理轻咳了一声，乐了：“不瞒李总说，土地规划图我这都已经拿到手了。”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李阳忍不住乐的摇了摇头，心说着可真是够厉害的。
老子自己的地，都还没看到用地规划图呢，你一个厂房承建商反倒是先拿到手了。
不得不说，这县官在某些时候，是真不如现管啊！
深深的看了眼那个老方，李阳看了看其余的众人：“你们呢？都拿到了么？”
“那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见众人丝毫没拿规划图的问题当做问题，李阳乐了：“那成，既然是这样就好办了。对手这个厂房，我的想法是尽快建成。最好是年前就能定下来方案并且施工，年后二月份最迟不要超过三月份，就能让我投入使用。既然大家都是奔着这个工程来的，手里也都有土地规划图，那就都先把厂房方案做出来。我看看各位出的方案，哪个更合理，咱们就进一步的接触。好不好？”
“没说的。既然李总这么说了，那我一会回去，就让我们家的技工把设计做出来。”
“看得出来，李总是个爽快人。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内，我带着设计图和造价单一起过来！到时候还望李总能抽出时间来，咱们好好的谈一谈。”
“设计图倒是没问题，只是李总，你看我这刚才真没说假话......来的时候我都在国宾大酒店定了桌了，你这要是方便的话，咱们中午先沟通沟通感情？”
本来李阳就是想让这些具有资质的公司先准备着，等到自己这边拿到了地皮手续再说建厂的事儿，可是看着眼前这几个承建商如此的内卷，他心中暗暗一笑。
正当他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让这些承建商更卷一些的时候，突然公司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公司刚刚搬过牛街这边来不久，公司目前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项目。平时这边是没有什么人过来的。除了张克明，于老四几个在总公司这边有固定办公室的人之外，几乎没人上门。
听到背后的声响，李阳下意识的回过头去。
见到进来的人刹那，他瞪大了眼睛。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太山，李老爷子。
“哎呦，叔，你咋来了？”
已经将自己的态度表明，李阳便不再理会那几个承建商，而是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将背着手头发上沾着雪花的李老爷子迎进了门来。
“不是你昨晚上说，这些天你没什么事儿，我要是在家没事儿干就跟着你吗？他娘的，在家憋死老子了，左右没地方去，我寻思到你这转转。”
正处于“麻将戒断反应期”的李太山满脸烦躁，对李阳挥了挥手后，这才注意到公司里面还有外客。
“忙着呐？那你先忙，不用搭理我。我这也没什么事儿，之前听说你开了公司，我就知道在这边，还真没来看过呢。我去二楼转转，看看这公司是个啥规模。”
“那行，那您先上楼。这还早着，等一会儿四哥估摸着就过来了，他来了我们哥俩领你去街上溜达溜达。”
看着老爷子背着手，赌气似的自顾自上了楼，李阳呵呵一笑。
一旁，注意到他对李太山老爷子的恭敬态度，那几个承建商暗暗挑了挑眉头。
“李总，这位是......”
面对刚才那个什么浩海建筑姓方的经理询问，李阳哦了一声，道：“我叔。老爷子在家里没什么事，过来我这里看看。诸位，刚才我已经跟你们说的够清楚了。这边家里来了人，就不招待诸位了，那咱们......等设计图出来了，再会？”
见李阳这就下了逐客令，众人哪敢再说什么。
一通应和寒暄后，纷纷走出了公司。
将众人送出门外，李阳赶紧走上了楼去。
见到负手站在二楼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皑皑白雪覆盖的街景的李太山，他笑吟吟的拎起了暖壶冲了茶水，端到了茶几上。
“叔，还跟我哥生气呢？”
“俩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开始治自己亲爹了，我能不生气嘛我？”
接过李阳递过来的茶水，李太山两道长寿眉一挑，满脸的怨气：“老子辛辛苦苦几十年，寻思着在单位里面好好干，给这俩儿子成家立业，然后给闺女找个好婆家。现在这仨小兔崽子都成了家，我这也退休了，本来寻思着帮他们带一把孩子，空间时间我打打小麻将，累了大半辈子也好好歇歇。结果他娘的，这舒服日子没过几天，现在连麻将都不让打了。这是啥晚年？这他娘的，就是屎壳郎赶上个拉稀的——大失所望嘛！”
噗！
看着李太山摊开双手，给他目前的退休生活下了个总结，李阳绷不住了。
您老这歇后语都从哪儿学的啊！
“他们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既然您觉得在家憋屈，那以后就天天来我这儿。我去哪您就跟我去哪儿，多出来溜达溜达总比您在家憋着强。”
面对李阳的宽慰，李太山挥了挥手，叹道：
“哪儿能天天跟着你啊，叔知道你是办大事儿的人。我就是这几天过来坐坐，我看你这也没有个什么门卫收发啥的，这两天权当是我到你这上班来了，叔给你当几天的门卫老头！”
李太山这话，可把李阳给逗笑了。
爷您可真逗！
“您可拉倒吧，我哪儿能受得起您给我当门卫啊，您要是过来啊，给我当个副总我都惶恐位置给您安排低了呢。”
虽然是马屁，可是李阳在李太山的眼里可高着呢。
听到李阳的吹捧，李太山扬了扬下巴，脸上的怨念终于散去了大半。
"还得说你小子会说话！你奉献哥和你奉义大哥要是有你一半会说话会来事儿，我他娘的俩腿一蹬都能走的放心。"
“行行行，不说这个。喝茶，喝茶。”
见李太山高兴之下说话不着四六，李阳赶紧茬过了话题。
与此同时。
公司门外的大街上。
一台棕色的切诺基里，浩海工程公司的经理方斌对司机指了指李阳公司的大门。
“小王，你今天上午跟这守着。”
“方经理，怎么了？”
“刚进去个老头，一会儿等他出来你看看人回哪儿去。把他家庭住址给我摸清了，回头咱得接触一下。”
“老头？就刚进去那个？接触他干嘛啊？”
听到自家经理的号令，司机小王是二张和尚摸不到头脑。
“让特么你看着你就看着，刚李总对那老爷子跟自己亲爹还亲，关系不一般。咱这项目想要拿下来，这关系必须得打通了啊！”
“哦哦！”
方斌恨铁不成钢的解释，让小王转过了脑子里的弯儿。
“这叫迂回战术是吧？要么说，还是方经理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