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两天,三天。终于,人们翘首以盼的秋夕节到了。月城的百姓都知道,今日是安乐郡主与大将军的大婚之日。从右相府到宣亲王府这一路上,百姓早已占好了最佳位置,想一睹六公子之一——白落清的风采。
右相府到宣亲王府这一路上,户户挂着大红丝绸,路上铺着厚厚的红毯,花瓣漫飞。十里红妆,满目繁华。鞭影摇红,御仗相迎。月明潭特意向皇上请旨赐了御仗,可见他对月昭翎的疼爱。
右相府内,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白落清亲自站在门外迎接来客,谦和有礼。
“白将军恭喜啊!”杜云海携着杜云莺前来道贺,身后跟着一身黑衣抱剑而立的陈箫,他朝白落清微一点头:“白兄迎娶佳人,可喜可贺。”
“多谢,”白落清回礼,“几位里面请。”三个人举步走了进去。
“恭祝落清抱得美人归啊!”清脆的声音,三分魅惑,七分慵懒。白落清偏头,果然见苏浅浅紫衫玉立,青竹扇在手。身后是雪儿和青云。远处是策马而来的落云枫,眨眼便来到眼前。他翻身下马,银色锦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扫了苏浅浅一眼,径直走向白落清:“落清,恭喜。”白落清点头,将他让了进去。苏浅浅尴尬地立在那,讪讪地吐着舌头。白落清好笑地看着她:“浅浅,还不进去吗?”
“哦,”苏浅浅恍然回神,带着雪儿和青云走了进去。她一眼便看见相对而坐的上官云锦和落云枫,一时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无奈上官云锦已看到她,笑着招手道:“浅浅,这儿。:“落云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苏浅浅浑身一哆嗦,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扬起一抹自认为得体的微笑,她冲着落云枫道:“好久不见啊!云枫。”
“嗯。”落云枫别扭地转过脸,淡淡地应了声。“呃。”尴尬尴尬。上官云锦笑着拉着她坐了下来,斟了杯茶。三人就这样坐着,各自想着心事。
“锦哥哥。”一声娇唤,苏浅浅闻声看去,是一个浅紫罗裙的女子,黛眉轻扫,眉目含情,水波盈盈,也算是个美人。上官云锦惊讶地迎上去:“云舒怎么来了?”上官云舒上前挽着上官云锦的手臂道:“云舒想来看看嘛!”来到桌前,上官云舒朝着落云枫和苏浅浅行礼:“上官云舒见过小王爷,见过苏小姐。”落云枫淡淡颌首,并不看她。苏浅浅礼貌性地笑着问道:“听闻上官小姐身体抱恙,不知今日如何?”
上官云舒亦笑着答道:“云舒很好,不劳苏小姐挂心。”苏浅浅点头,不在多问。正当气氛沉寂的时候,宫中的司礼喊道:“时辰到,新郎前往王府迎新娘。”
白落清一身喜庆的大红喜袍,红绸束发,利落地翻身上马,英气逼人,意气纵横。苏浅浅见状,起身走到门口,她早就呆不下去了。她笑着对马上的白落清道:“恭祝白将军一路顺风。”
白落清挑眉,一向温雅的脸平添三分邪气:“承你吉言。”轻赤马儿,御仗缓缓离开众人的视线。一路上,有不少痴迷的目光看着白落清,今日之后,不知碎了多少闺中女儿的心。
“驾,”月银雪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地赶回了月城,直奔右相府。远远看见马上一脸喜气的白落清,他勒住马儿,道:“希望我还未来迟,恭喜落清了。”白落清笑着回道:“虽未迟,但是还是要罚酒三杯。你先去我家吧,云枫他们已经到了。”月银雪点头,纵马离开。
宣亲王府,早有侍女站外门外,见白落清打马而来,高兴地进去通报了。“王爷,新姑爷来了。”月明潭和月昭翎坐在大堂内,月昭翎一袭大红嫁衣如火,头上盖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
“女儿,你夫君来接你了。”月明潭笑着打趣。白落清大步朝大堂走来,他一掀衣袍,跪在月明潭身前:“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喜娘挽着月昭翎跪下,月昭翎有些哽咽地说道:“女儿拜别父亲。”
“傻丫头,该高兴啊!”月明潭欣慰地扶起两人,语重心长地说道:“落清,本王把这唯一的女儿交给你了。”白落清拱手深深一揖,郑重许诺:“落清明白,此生必定好好对待翎儿。”
“这样本王就放心了,”他摆摆手,“去吧。”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烁,终是不舍的。
一阵天旋地转,白落清打横抱起月昭翎向花轿走去,好不春风得意。他轻笑着道:“我可算把你娶回家了。”月昭翎含羞低下头去,喜帕上流苏晃动。
“起轿。”司礼一声高喊,御仗又缓缓离开了王府,向右相府走去。
鞭炮声响起,礼花齐放,白落清从轿中扶出月昭翎,便有宫人递上红色的绸缎,两人一人持一端,走进相府。
“吉时到,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苏浅浅含笑看着两人行完夫妻之礼,眼眶微湿。她见证了他们一路从分到合,一步步走到今天,如今终成眷侣,怎能不感慨。一阵哄笑声,原来是礼行完了。“慢着。”正当喜娘搀着月昭翎要送入内堂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了过来。月凝雪今日穿着鹅黄色的百褶纺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走向月昭翎。白落清行礼:“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本宫听闻安乐郡主国色天香,才冠月城,所以很好奇这样的人儿到底美到什么地步,不如今日就让本宫好好看看。”说着,便去扯月昭翎的盖头。大堂之上当众掀去新娘的盖头,是对新娘的羞辱。月凝雪就是想好好羞辱一下她。本就不屑于她的出身,她还与苏浅浅交好,当然要好好折辱她一下。
近处的苏浅浅眼疾手快地抓住月凝雪的手:“公主,请自重。”冷冷的声音,表明她心中的不悦。看着面前这张风华绝代的脸,饶是知道她是女子,仍不免出神。月凝雪抽回手,怒斥:“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敢拦着本宫。”说罢举手便扇向苏浅浅的脸。苏浅浅眼神一厉,反手制住她,抬手便是一巴掌。“啪!”众人惊愕,这苏小姐还真是胆大!“苏浅浅,你竟然敢打本宫!”月凝雪怨毒地看向苏浅浅。后者冷冷道:“公主可清醒了?”月凝雪疯了一般地扑向苏浅浅,却被月银雪拉住:“昭凝,不要胡闹。”
“你放开我,我要杀了她。”月凝雪抽出侍从的佩剑,刺向苏浅浅。白光一闪,“叮”得一声,长剑落地,上官云锦抬手接住玉箫。
“昭凝,放肆。”门外传来一声怒斥,众人回头,待看清来人,纷纷跪下高呼:“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月明渊一脸怒气地走进来,长袖一挥道:“哼,昭凝,你愈发放肆了。来人,将昭凝公主带回宫中,禁足半月,没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两个侍卫领命拉着月凝雪离开了。“都起来吧。”月明渊轻叹一声,坐到了主位上,“继续吧!可不能扫了兴。”
礼乐再起,喜娘扶着月昭翎离开了。月明渊来了做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堂上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作为新郎官的白落清,自是众人灌酒的对象。几杯酒下肚,他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苏浅浅看着啧啧摇头,她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月银雪:“你怎么不去帮帮他,他要是醉了怎么办?”月银雪尴尬地挠头?“我一路奔波,身子疲累,经不住被灌。放心,落清酒量很好的。”为了避免被灌酒,月银雪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白将军,”礼部侍郎端着酒杯笑吟吟地走来,“在下敬白将军一杯,恭祝将军与郡主百年好合。”白落清含笑接过,一饮而尽,将酒杯倒扣在桌上问道:“如何?”
“将军果然爽快。”礼部侍郎赞叹。他走后,又有人端着酒杯陆续而来。
“白将军,我敬你。”
“白将军,喜结良缘,可喜可贺。”
“白将军,再来一杯吧!”
“白将军可能继续?”
……
一杯接一杯轮番上阵,白落清已被灌了几十杯酒,脚步已有些虚浮,身子也开始摇晃。司礼适时喊道:“新郎入洞房。”此时月已中天,白落清如蒙大赦,起身离开了。不知是哪个好事的官员拉住他:“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放你走呢。大家说是不是?”
“是啊。”“不能走。”一片起哄声。那人端着一坛子酒道:“白将军必得饮了这坛子酒才能去和新娘子见面。”
“喝了它。”“喝了它。”又是一片起哄声。
白落清为难地接过酒坛,苦着脸拍开封泥。苏浅浅不忍地闭上眼睛。这也太绝了,这一坛子下去,落清怕是起不来了。白落清仰头欲喝,却被陈箫劈手夺了过去,一口气全喝完了。他对着众人道:“良宵苦短,还是放过白将军吧!”白落清感激地拍拍他的肩,醉眼朦胧,含糊不清地说:“不愧是兄弟,够,够义气。”说罢,便踉跄着离开了。看着他离开,众人脸上都是一阵惋惜:怎么就没灌倒呢?!
酒已尽,夜已深。宾客陆续离去。苏浅浅与白落清对视一眼,默契地起身退离了宴席,走出了右相府。苏浅浅放松地伸了个懒腰,道:“这下好了,万事落定。云锦,我们终于可以闯荡江湖了。”
“是啊!”上官云锦宠溺地看着她,“从此以后,你我琴箫和鸣,笑傲此生江湖路。浅浅,你可愿意?”他缓缓向苏浅浅伸出自己的手,期待地看着她。苏浅浅笑着将手放了上去,道:“怎么不愿意,有玉面神医为我保驾护航,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上官云锦笑了,朝夜色中吹了一声哨,立刻有一匹毛色全白的骏马飞奔而来。他抱着苏浅浅上马,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们走吧。”轻斥一声,马儿如离弦的箭一般奔入茫茫夜色中。
西城,城门大开,月银雪临风而立,身后是一脸警惕的云冥。
月银雪静静地看着长长的街道,华服广袖,俊美无涛。
“哒哒哒。”
一阵轻快的马蹄声,上官云锦、苏浅浅策马而来。“吁。”上官云锦勒住马,看着面前的月银雪。
“呵呵。”月银雪掩唇,“云锦,浅墨,你们好绝情啊!竟是连招呼都打就想离开。”
苏浅浅笑着回道:“遥王殿下睿智天成,我们不说,不也猜到了。还帮我们打开了城门,啧啧,殿下仁德。”
“我来是为了来送送你们,可不是来和你拌嘴的。浅墨,你还是少说两句吧。”月银雪侧身让路:“江湖凶险,你们此去,保重。”
上官云锦冲月银雪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银雪,你也要保重。”
不远处的屋顶上,静静地站着两个人。落云枫安静地看着眼下这一幕青衣不安急切地说道:“主子,他们就要走了,你不下去道个别吗?”
“唉。”落云枫轻叹,右手紧握成拳,闭上眼睛道:“青衣,不能下去。我怕,我怕我会忍不住强留下她。”
“主子。”青衣心疼地看着落云枫,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如此脆弱的落云枫。
马蹄声渐隐,人影已远。月银雪和落云枫,一个人在地上,一个人在屋上,静静地目送两人远去,直至消失在目光的尽头。城门缓缓关上,阻隔了视线。两人仍是呆呆地立着,仿佛失了灵魂。月银雪紧紧握住手中莹绿的玉牌,这是她最后留下的东西,亦是他唯一的惦念。
马儿撒开马蹄奔出城外时,马上的佳人却突然回手抛给他这块玉牌,清脆的声音散在风中:“银雪,身在帝王家,身不由己。我知你心有抱负,这是锦绣庄少庄主的令牌。凭此令,可以任意调动锦绣庄的全部势力。但愿,它能在那条道路上为你披荆斩棘,开山铺路。”
嘴角轻扬,月银雪将玉牌放入怀中,贴着心口:云锦,浅儿,祝你们幸福。
转身离开。从今以后,他便要踏上那条腥风血雨的道路;从今以后,他便要沉沦在暗无天日的尔虞我诈中;从今以后,他便要溺毕在无穷无尽的思念之中。
此去山高路远,从此再无归人。
屋顶上,那两道伫立的人影不知何时也离开了。长夜漫漫,唯余天上一轮明月。
右相府的喜房内,白落清挑开盖头,露出下面含羞带怯的脸庞,他轻轻抱住月昭翎,满足地闭上眼:“翎儿,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是啊,相公,我们终于在一起了。”月昭翎扬起脸儿,笑靥如花。
一朝花飞随水流,有人欢喜有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