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宅,苏浅墨盯着破床而入的云影,半晌未回过神来。后者则淡定地拿出生肌露奉上:“苏公子,主子命我送来生肌露,对公子的伤有好处。”苏浅墨犹在出神,讷讷地应道:“哦。”又问:“主子?落云枫?”云影点点头,算是回答。苏浅墨接过生肌露,浅浅一笑:“替我谢谢他!”云影点头,飞身离开。苏浅墨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轻叹。不久便要离开了吧!她打开瓶盖,淡淡药香飘出,沁人心脾。光是药香便有如此功效,苏浅墨暗赞:这落云枫果真是个土豪。他小心地取出一粒服下,沁凉的感觉,从喉咙一路蔓延,果真是个好东西。仅半日的功夫,红肿便消了大半,不似昨日的狰狞。
傍晚,杜如海坐着轿子来到苏宅,他让人通报后,径直走了进去。苏浅墨含笑迎上:“浅墨先贺伯父高升。”杜如海淡淡一笑:“虚名罢了,何喜之有。倒是你怕是要费一番折腾了。”
“哦?怎么说?”苏浅墨挑眉问道。
“还能怎么说,”杜如海没好气地说道:“浅墨惊才绝艳,公主一见倾心了呀!”
“什么!”苏浅墨惊呼:“这可怎么办?那个什么公主的,眼睛有毛病吧!”某人掩面叹息:怎么这么命苦!杜如海继续宣判死刑:“皇上说想见你,让你明日随我一同去上朝。”
“啊!”苏浅墨彻底抓狂了。他讨好地看着杜如海:“伯父,你会帮我的对吧!”
杜如海低叹:“若是别人,自然好办。可这昭凝公主,可是圣上的心头宝,她若执意于你,恐怕就难办了。”
“嗯,”苏浅墨应了一声,短暂的惊愕后,他已经恢复了镇静,道:“我知道了。”
杜如海微微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明日会尽力替你周旋的,你,好自为之吧。”
第二日,天微亮,苏浅墨便无奈地起床,身着芙蓉铺锦月白袍,外罩明紫纱衣,发束赤金流苏紫金冠。行动处,襟带翻飞,脱尘绝俗。他带着青云,两人一路向皇宫奔去,苏浅墨手执九龙帝佩,一路畅通无阻。
金銮殿外,官员早已侍立在外,整齐地以位阶大小排列着。左边一列,月银雪一袭绛紫朝服,落云枫银衣耀眼,二人站在最前端。右列以左相、右相为首,白落清在左边第三排,深蓝色朝服,面容犹显苍白。太子月银霜傲立在两列中间,一袭明皇太子蟒服,显得他修长挺拔。苏浅墨留青云在汉白玉石阶下等着,自己一步步踏上台阶,沉沉的脚步声引来百官的侧目,他无奈地直翻白眼,
一纵身,便到了月银雪身旁,他苦笑道:“都怪你那个好妹妹。”
月银雪无奈地耸耸肩:“谁让浅墨风华绝代,惹人爱慕。”见他还有心思打趣自己,苏浅墨赌气地走到落云枫身旁站定,偏过头去,不再理他。落云枫看着身旁的苏浅墨,眼中透着担忧。身后的官员却站不住了,凭什么一介平民站在平清小王爷的身旁。身后窃窃私语,月银霜不悦地皱眉,转身说道:“苏公子是父皇的客人,诸位还有何异议?”一时,鸦雀无声。苏浅墨撇撇嘴:客人?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不当这个客人。
殿内传来内侍的传报声:“上朝。”话落,月银霜率先走了进去,其余人等尾随而入。苏浅墨慢慢挪着步子,转眼间,本在最前列的他已落在了最后。落云枫将一切尽收眼底,唇边泛起一丝宠溺的笑。
待众人站定后,纷纷屈膝跪下行礼,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浅墨伏在地上,心里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平身。”威严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苏浅墨随众人一同起身,正暗暗祈祷时,一句话打破了他的美梦:“杜爱卿,苏浅墨呢?朕不是让他同你一起上朝吗?他在哪?”苏浅墨哀嚎一声:完了。认命地自人群中走出,他双手做揖道:“草民在此。”
“你走上前来,让朕仔细瞧瞧。”月明渊朝着众人身后的苏浅墨招手。苏浅墨慢慢走上前去,与月银霜并肩而立,眼睛看着脚边的一块大理石纹路,月明渊看着殿中一袭紫纱涟滟的苏浅墨,不禁暗叹一声:不愧是让昭凝倾心的男子,果然气度不凡。他淡笑着开口:“那日你替杜爱卿昭雪,还替朕找出了两个祸国之吏。如此才华,不如留在朕身边,做个相君辅国的能臣,如何?”询问的话,却是肯定的语气。苏浅墨气得直翻白眼:皇帝了不起啊!可惜人家就是了不起,苏浅墨气弱地回道:“草民这点粗鄙之识,如何能相君辅国。皇上身边早已卧虎藏龙,浅墨庸人一个,实在是相形见绌,实不敢白食君之俸禄。”
月明渊挑眉,讶异地开口:“怎么,你竟不愿意加官进爵?”苏浅墨朝上深深一拜:“浅墨志不在此。”
“哦,”月明渊惋惜地开口,“既是这样,那朕也不强求。朕看你与昭凝年纪相仿,且昭凝深情于你,依朕看——”“皇上,”苏浅墨急急打断月明渊接下来的话,道:“浅墨区区贱民,怎可辱没了公主,还请皇上莫提此事。”他拼命地贬低自己,再贬低自己。公主啊!你看上我哪点,我改还不行吗?
一连被人拒绝两次,月明渊脸色已有些难看,他沉声开口:“这么说,你是看不上我皇家的女儿?”语气带着浓浓的不悦,苏浅墨吓得冷汗直冒,懊恼地腹诽:这是演哪出,皇上逼婚?
“皇上,”杜如海站出来,正欲开口,却被月明渊打断,他喝道:“让他自己说!”
听到这句话,苏浅墨的火气也上来了,他好歹也是天下第一庄少庄主,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他傲然地抬头直视宝座上的月明渊,自称也由“草民”改为了“在下”,“没错,在下就是不喜欢昭凝公主,皇上难不成想逼婚?”他字字如刀,锋利伤人。杜如海月银雪等人一脸担忧,月银霜微微错愕便恢复了自然。剩余人等皆倒吸了口凉气,这小子,真是找死。饶是见过世面的高和也被苏浅墨惊到了,他小心的看了眼龙椅上的月明渊一眼,后者愤然地拍桌而起,怒道:“苏浅墨,你放肆!”
苏浅墨抬眸,无畏地说道:“放肆如何?不放肆又如何?为君者以权欺人,何以服众?”一句话,又是惊了四座,众人似乎都看到了他凄凉的下场。月明渊气愤得身体颤抖,他伸手指着苏浅墨,“你,你…”不知是过于气愤还是如何,一时竟说不完全。这时,一内侍手托一封边关加急报,匆匆走了进来,缓解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月明渊拆开一看,脸色大变。
大宛太和四十一年,太和皇帝轩辕印宇薨,太子轩辕熠即位,年号熹和,同年二月轩辕熠挥君西进,犯月朝云蓝关一带。大宛有备而来,云蓝关将少兵薄,岌岌可危。
月银雪一步踏出,道,“父皇,儿臣愿挂帅西征扫平犯我边境的大宛军队。”
落云枫亦出列:“臣愿为副帅,助六殿下一臂之力,扬我朝国威。”
白落清向前斜跨一步,站定道:“臣神威文武状元,封左都尉,愿随扈殿下左右。”
“好,”月明渊赞赏地点头:“果然是后生可畏,朕便依各位所言,银雪为元帅,统领三军;云枫为副帅,协助银雪;白落清为左先锋。明日午时,率军援助云蓝关。”
“是,臣领旨。”三人领命,跪地行礼。
“皇上,”苏浅墨亦说道:“若是浅墨此次愿随大军西征,助六殿下平定西方,今日之事,可否做罢?”月明渊看着他,沉吟半晌道:“若你此次军功卓越,朕便免了你的忤逆之罪,今日之事,绝不再提。”
“好,”苏浅墨应声道:“一言为定。”
月明渊好笑地开口:“一言为定。”落云枫则是一脸讶异地看着苏浅墨:他这是要随军出征了?怎么可以!简直是胡闹!眸中怒气翻涌,面上却毫无变化。月银雪与白落清亦是一脸惊愕。
下朝后,苏浅墨正要离开,却被落云枫拦了下来,他皱眉看着面无表情的落云枫问道:“有事?”
落云枫强压着怒气问道:“为何要随军出征?”苏浅墨扶额,就为这事?他鄙视地白了落云枫一眼:“若不如此,我今日恐怕很难完好无损地走出来了。还有那个昭凝公主,如何能回绝?”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如此冲动,”落云枫不为所动,道:“军营那个地方,你一个,”刚要脱口而出,想想不对,又改口道:“你如何能待得?”
苏浅墨不解,偏头问道:“我如何待不得?”落云枫见他一脸迷茫。咬牙说道:“苏浅墨,你当真要本王点破?”闻言,苏浅墨一惊,看着他怒气腾腾的脸,试探地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落云枫冷哼一声,“该知道的,都知道。”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添了句,“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啊!”苏浅墨失声惊呼,“你调查我!”落云枫轻挑眉梢,大方地承认了,苏浅墨咬牙骂道:“奸诈。”落云枫斜睨了他一眼,抱胸说道:“你以为他们没派人查过你?”满意得看到苏浅墨突变的脸色,他又开口道:“放心,我派人截下来了。”
苏浅墨气愤地瞪了他一眼,不带这么吓人的。他没好气地开口,“这么说,浅墨还要多谢王爷喽。”
落云枫沉吟一会儿,状似认真地说道:“真要谢的话,那就以身相许好了,本王勉强接受了。”说完,长眉微蹙,好似真的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苏浅墨轻哼一声,“没想到,平清小王爷居然好男风。”落云枫邪肆地笑道:“有何不可。”
苏浅墨见他一脸“你能怎样”的神情,无奈地长叹:他今日算是遇到对手了。再次赏了一对白眼给对面一脸欠揍的某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你若敢说出去,本少一把火烧了你的平清王府。”
落云枫轻笑回道:“自然不敢。”他又不傻,为何要说。好东西要留给自己;人,当然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