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海伦通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李文的心情是复杂的。
这种级别的人物就像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核弹，哪怕只是靠近，都会让李文觉得浑身不适，像是有无数根刺贴着他的皮肤一般，随时都能对他造成难以想象的伤害。
尤其是自己还暗戳戳地做着针对他计划的行动时，这种心理就更加严重。
他是来干什么的？
他又不是人类，祭坛对他没用，所以只是来看看这个导致他计划延迟的祭坛的。
还是想要进行破坏？直接毁掉这个让人类决定延迟他计划的祭坛。
亦或者他会不会发现祭坛其实是由海伦自己制造的这种猫腻？
诸如此类的想法一瞬间就涌上了李文的心头。
最重要的是，海伦说，他要亲眼看看李文这个最初发现祭坛效果的人类。
这才是让李文如此忧心的原因。
于是心情担忧之下，李文又往身上拍了一个触发术固化的防护能量伤害。
物理攻击有剑歌之术以及护盾术提供的大量防御值，法术就比较难顶，只能依靠基础属性豁免或者对应伤害的属性抗性。
好在这是李文一直在做的事情，一个触发术可以持续十天，一天可以释放两次触发术，李文的身上如今有二十种在不同的设定情况下会生效的法术效果。
可惜更高级的法术只有一个从两位精灵小姐那里薅过来的石肤术，不然保命能力更强。
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李文才跟着海伦，来到祭坛边，也就见到了那位传奇青铜龙的人类形态。
祭坛边没有别人，这是传奇青铜龙的要求，除非他主动愿意，否则他并不喜欢在大家都知道他是青铜龙的情况下与太多人见面。
所以祭坛边只有一个身影。
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
乱糟糟的白胡子，乱糟糟的白头发，穿着一身灰白色的麻制长袍，长袍拖在地上的边角甚至带着些青苔滋生的绿色。
整个人看起来落魄的像是贫民窟的一个普通老人。
这就是传奇青铜龙？
李文下意识地看向海伦，寻求确认。
海伦点了点头。
这就是传奇青铜龙。
李文眯了眯眼睛，感觉到有些奇怪。
那位矮人王按理说也应该是他的化身。
可是自己见到的那位矮人王，与眼前这位老人的形象……差的有一点点远。
矮人王气势凛冽，气魄雄浑，哪怕是去到精灵族的主城异地做客，也呈现出了某种像是主人般的霸道。
可如今……看起来甚至让人有些心疼。
“其实我大可以毁了它。”
似乎是听到了两人靠近的脚步声，老人轻轻说道。
声音低沉，清晰，但也平淡，就像是普通的聊天。
说话时，老人抚摸着祭坛的边角。
李文没吭声，海伦也没吭声。
面对一位传奇青铜龙，甚至是要比海伦的老师都要强大的存在，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那种体制内的套话在面对这种非人类强者的时候，是不合时宜的。
好在这位传奇青铜龙也没指望两人搭话。
“可是毁了它只会让你们更加期望找到下一个祭坛……”
说着，他缓缓转过身来，看向李文。
“就是你第一个发现了这处祭坛的效果？”
即便面前的老人没有展现出任何压迫，可心知肚明的身份让李文浑身紧绷。
“是的。”
“你很怕我？”
看到李文的表现，老人轻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不想在你们知道我身份的情况下和你们见面的原因。”
这无可避免，但也实属平常。
老人又说回了祭坛本身，“你们知不知道，这个祭坛坏了我的大事？”
“嗯？”
李文发出不理解的声音。
声音中还带着三分惶恐、三分委屈、四分懵逼。
剑歌之术赋予的演技让李文对于情绪的把控入木三分。
看到李文的模样，老人摇头笑了笑。
“当然，我知道和你没有关系。你们人类总是这样，遇见近在眼前的利益，就不顾接下来可能遭遇的劫难。”
“劫难？”
“当然是劫难。”
老人似乎站得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了祭坛的一个台阶上，同时拍了拍身边的台阶。
“你们也可以坐。”
我才不去……李文巴不得离对方远点。
眼见李文和海伦两人不动，格利西斯也不勉强，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总是让人心生恐惧。
他那双看起来有些浑浊的双眼只是看着眼前的地面有些出神，嘴里像是自言自语地开始说着。
“拖得越久，血之狂乱带来的影响就越深，倒时候再想清除，可就是彻骨之痛了。不过也无所谓，只要痛了，才知道错了。”
李文有些忍不住问道：“可是为什么您会觉得按照您所说的那样做，就能够解决血之狂乱带来的影响了呢？”
眼见李文似乎有讨论的兴趣，老人稍微来了点劲，浑浊的眼神中也开始闪烁着光芒。
“当然能解决，血之狂乱本质上是欲望的放肆。懦弱者渴求强大，短命者渴求长生，然而这些并非是正道。想要强大可以坚持训练自己、学习知识，想要长寿可以严格控制饮食作息、保持锻炼。指望掠夺来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长生不死，这本就是邪恶的行为。”
“但是您的办法同样血腥。”
“斩去身上坏死的肢体不让它继续汲取有限的养分，是救命，而非迫害。留下来的，才是真正健康的身体。”
“但是严苛的禁令只能制止行为，无法控制思想。当一位母亲禁止孩子做一切玩闹之举，那么孩子只会学会瞒着她去做。”
“禁令的初期自然是难以适应的，但只要过了阵痛期间，长时间的自我要求会让所有人心行合一。我喜欢正义，正义会让人心情愉悦。你们人类也喜欢正义，那会让每一个伙伴都变得无比可靠。所以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可我听说您领地中的那些居民都活得很累，整座城市中都没有笑声。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并不喜欢您所定义的正义？”
“这正是阵痛期罢了。他们正在努力对抗心中滋生的欲望，等到他们适应，我的城邦将会成为世界上最美好的城邦。”
“那您有没有想过，您对于正义的追求，同样也是某种……欲望？”
“那我只能希望这个欲望是大家共同拥有的欲望，这样在我死去以后，世界就依旧可以保持最美好的样子了。”
得。
李文闭上了嘴巴。
格利西斯似乎也失去了再和李文这么一个顽固不化的人类说话的兴致。
“你很容易受到血之狂乱的影响，小心点，小心……自己的心。”
关切地对着李文如此说道以后，传奇青铜龙站起身来。
在李文的面前一个转身，躯体迅速地胀大变形。
带有棱纹和沟槽的头冠塑造出其头部轮廓，弯曲的双角从头冠上伸出，与其下颚和颌部伸出的棘刺相呼应。浑身鳞片光滑、颜色深暗且富有青铜色调。
凝视着李文的双瞳呈现出墨绿色的宝石般模样，在这阳光斑驳的丛林中，甚至绿的发亮。
“无论如何，最终时刻将要来临，暴走的欲望融入进血脉，会让你们人类做出正确的选择。”
看着青铜龙远去飞上天空的背影，李文嘴中轻轻呢喃。
“其实我已经中了。”
而且……最后时刻，也确实即将到来。
“呼~就这么走了？”
直至格利西斯走后，海伦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李文的眼神有些不可思议。
“你怎么敢的？”
李文耸了耸肩。
“想说就说咯……不过话说，他似乎没发现祭坛的异常？”
海伦看着祭坛，眼神中浮现出几分庆幸之色。
“没发现才是正常的吧？他只是见识多，施法能力也多半是天生能力，论到对于法术的理解和运用，一般也比不上人类的传奇甚至是四阶法师。”
说是这么说，传奇青铜龙真的没有发现异常，也让海伦彻底放下心来。
只是……
“看他的意思，临界点快到了。”
……
巧的是，玩家们的行动快要到了尾声。
原本既定五天的任务时间，在最后的疯狂冲刺之下，竟然只用了四天多点的时间。
于倒数第二天的下午时分，一直监工的李文收到了那个矮人玩家的回报。
“大人，月球抛光工程正式完工，请您验收！”
这几天下来，李文算是发现了，单纯只是把魔心矿从狂乱之月表面敲下来，是没有用的。
如果有用，不说别人，在自己身上应该就会体现出实际的作用来。
但是没有。
仿佛狂乱之月本身就像是一个信号放大器，而魔心矿就是用来污染所有人的噪音源头。
只有把魔心矿彻底带离狂乱之月的表面，才能够让血之狂乱的影响彻底终结。
所以，还需要一个……开幕式？
而眼前，在矮人玩家的身后，一堆玩家身体虽然疲惫，却是双眼发亮地盯着李文。
眼睛里就写满了两个字——
奖励……奖励……奖励……
李文笑了笑，冲玩家们说道。
“请天选之子们暂时离场等待，奖励正在结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