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卉没给顾云卿说话的机会，她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她回到了病房。
“妈妈，妈妈。”他轻声喊着。
“欸，妈妈在这儿。”向卉揉着他的小说。
“我要是死了，会去哪里？”他问。
向卉呆了呆，紧接着巨大的悲恸涌上来她的心头，康康才三岁，一个三岁的孩子，他哪里知道生和死？
不祥的预感袭来，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起来。
“康康，你在说什么呀？”她很慌乱。
“妈妈，妈妈。”康康喃喃地喊着，“妈妈，爸爸，我们在一起。”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康康，你不要吓我。”向卉慌得起身，她拼命地按床头的呼叫铃。
“阿萝给我吃草。”康康又说。
向卉坐下来，她抓紧康康的小手，她咬着唇摇头。吃草？吃什么草？
“苦，康康不喜欢。”康康的眼珠子瞪着天花板。
“康康，你看着我，看着妈妈。”向卉轻轻拍他的小脸。
康康双眼瞪着天花板发直。
医生和护士冲进来。
“快，看看康康怎么了？”向卉哆嗦着。
“你先出去。”护士把她拉到一旁。
向卉被护士推着，她出了病房，站在那走廊里，眼前的一切仿佛成了幻影。似乎不断有人在走过来，走过去。
她的手机在响，病房里，医生和护士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有推床从她病房出来，推床又从她面前飞驰而过。
“康康。”她喃喃地喊了一声。
眼前的幻影更加忙碌，她的手机一直响着，她摇摇欲坠。那些人影渐渐地都散去了，只剩了了她一个人站在那里。
“这么着急把我喊来，急着和你未婚夫去哪里？”顾云卿来了，他似乎喝了一些酒，衬衫有些乱，灯光下，隐约还能看到他衣领上的口红印。
向卉盯着他，她努力地集中神思，然后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顾云卿，康康如果没了，我们就同归于尽吧。”
“你在胡说什么鬼？”他猛地甩开她，向卉后退着跌坐到了地上，他摇晃着往病房里走去，片刻之后，他又出来。
“康康呢？”
向卉挣扎着爬起来，她往抢救室的方向跑去。
“康康到底怎么了？”顾云卿追上来，他抓住了她的肩膀。
向卉甩手，没甩开，她俯身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臂。
顾云卿暴怒，他猛地拽住她，然后将她抵到墙上：“你再动手试试。”
向卉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她毫无章法地朝他拳打脚踢。
“顾云卿，你不如一开始就弄死我和康康。你让他受了这么多的罪，他才三岁啊，三岁啊。”
“他昨晚才进的手术室，他才刚刚才醒过来。现在又进抢救室了，天呐，你杀了我好不好？我求你了，你不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被送进抢救室，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把送回精神病院吧，三年太少了，你让我在里面呆到死。我不要活得这么痛苦，这么绝望。”
“你知道康康和我说什么吗？他问我，妈妈，人死了会去哪里？他才三岁，你的良心呢？是不是早就灭绝了？他说，阿萝给他吃草，那草很苦。顾云卿，你为什么那么相信阿萝？”
“向卉，向卉，你冷静一点儿……”顾云卿那点薄薄的醉意被惊到了九宵云外。
“我为什么要遇见你？为什么？你把我的人生全毁了。老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失去父母，失去女儿，现在连康康都要失去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啊！啊！”
“向卉。”顾云卿将她揽进怀里，他用力抱紧她，“康康会没事儿的，你别难过，你相信我……”
向卉狠狠地推开他，她指着他：“当年你也是这么说的，你说，你相信我，一切交给我就好了。结果呢？结果我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你一次又一次的不辞而别，得到的是你将我打入深渊。”
顾云卿看着她，这样的向卉，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她的痛苦几乎要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溢出来，在此之前，他一直没有真正感受到她的痛苦和绝望。
但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
“对不起！”他垂下了头。
向卉转身，她蹒跚着往抢救室的方向踉踉跄跄的走去。她的手机又响起来，她拿起来看了看。
徐朗言打电话来了。
她接起来了电话：“徐朗言，你听我说……”
“好，好，我听你说。”徐朗言连声应她。
“你答应我，你不要等我，你找一个正常的姑娘，过正常的生活，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我欠你的，这辈子我肯定是还不清了，但下辈子，我加倍还你，好不好？”向卉说。
“不行，我不要下辈子，我只要这辈子。”徐朗言大声说道。
向卉挂断了电话，她走到了抢救室门口，手术室上方的那盏灯又亮起来，她觉得万箭穿心不过如此了。
顾云卿来到了她的身边，他挨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来。
“可能只是新药的反应，你不要太担心了。”
向卉转头看他：“离我远一点儿。”
顾云卿被她的眼神吓到，那种陌生和决然，他挪开了两个座位。
魏主任匆匆赶来了，他进了手术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护士冲出来。
“向卉是不是，快，换无菌服，魏主任让你去进去。”护士拉起她。
向卉跟着护士起了身。
“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要让她进去？”顾云卿急问。
护士扭头看他：“具体的我不清楚，你要问魏主任。”
向卉浑浑噩噩地就跟着护士往手术区里走去，进了手术区，护士把她带到了另一间屋子，她躺到了一张病床上，很快有人来给她量血压，有人来问她各种问题。
向卉躺在那里，她的上下牙一直在打架，可她一个字都不敢说，不敢问。
只要康康能活下来，她拿命去换，她也是愿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