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锐锋被儿子吼得一愣，诧异道，“易生，你今天怎么了？”
虞易生黑着脸，“从进门起，你嘴上挂着的只有程程，心里就没半点念着软软么？她才是你的亲女儿，我的亲妹妹。”
虞锐锋怔道，“我知道啊，我刚刚不是表扬过软软了么？而且软软考得好也不是刚得知的消息，月考成绩不是早都下来了么？排名上升在意料之内。爸爸当然也关心软软，但程程现在病着，爸爸更担心她。”
虞易生的脸色并没有因为父亲敷衍的解释而好转，语气阴沉道，“程程生病是另一回事，但这不妨碍您多关心一下软软。”
虞锐锋平常在家不管事，大儿子包揽一切，有话语权。
见儿子似乎不高兴，他才放下成绩单，面色凝重，好似悔悟地说，“爸爸知道了，以后，爸爸会多关注软软那丫头的。”
他的语气听起来诚恳，虞易生却不大相信。
因为他很清楚，整个虞家，就属父亲是最偏心眼的人。
虞易生甚至有种错觉，软软回归虞家的最初那两年，父亲对这个亲生女儿的态度不仅仅是不喜欢这么简单，甚至态度是厌恶和忌惮的。
这股厌恶，来得莫名其妙。
甚至连他和二弟三弟都有受到影响。
虞易生很早就想质问父亲了。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讨厌软软？您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大儿子的发问，令虞锐锋脸上骤然变色，“胡说！我哪有讨厌软软？”
“我记得那年妈出车祸，是流浪在外的软软义务捐血，救了妈妈一命，才引起了妈妈的注意。”
“亲子鉴定结果显示她才是我们虞家骨肉的时候，全家都很震惊，只有您一脸凝重，甚至拒绝了老三将妹妹立刻接回家的请求。”
虞易生坐在沙发上，温润的脸上神色清冷，回忆着这些陈年旧事。
他今年25岁，软软回家的那一年，他已经20岁，早已具备成年人的思考能力。
也清楚记得父亲当时神色中的排斥和抵触。
时隔多年，回忆起来，他仍然觉得事有蹊跷。
虞锐锋眼神闪烁了一瞬，有些不自在地承认道，“我确实不太喜欢软软，但是易生，你扪心自问，你最初见到软软的时候，难道没有过任何一丝抵触么？”
“那时候程程生了一场大病，停学整整两年在家养病，你妈忙通告，一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爸爸和你们仨把所有心思和关爱都给了程程。”
“好不容易程程病情有了起色，你妈妈忽然带回一个女孩，说那个才是我亲生女儿，是你们的妹妹，你当时是立刻就接受了吗？”
虞锐锋的反问，让虞易生心里咯噔了一瞬。
哑口无言。
没错。
他当时，内心也是抵触的，还带着挑剔的目光，将软软和程程做了全方面对比。
在程程身上，他们有情感投入成本。
用商人的思维来解释，他们潜意识里是不希望自己亏本的，程程如果不是虞家亲生骨肉，那这么多年他们在她身上倾注的一切，都投资错了。
可是情感又怎么能用利益去衡量？
潜意识里，他们觉得自己没有错，程程也没有错。
错的是软软。
她不该出现，不该戳破这隐瞒15年的真相，甚至不该流着虞家的血。
意识到当年自己曾一瞬有过的这个想法，虞易生突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啪——”
这一声脆响，令虞锐锋惊得呆住，他想劝阻，却见儿子阴沉着脸道，“我会改的，我会尽我所能去弥补。”
“孩子啊。”
虞锐锋叹了口气，“人跟人之间的缘分很微妙，软软虽然是我们虞家的亲骨肉，可她和我们缘分浅，程程虽然与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她被误当成虞家小公主，宠了这么多年缘分深。”
虞锐锋走到长子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有些事，冥冥之中上天自有注定，要怪，就怪软软那丫头命不好。”
虞易生跌坐回沙发，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他不明白，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错了！
大错特错！
生而为人，最起码得有良知。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亲骨肉都可以置之不理，他该有多冷血自私？
“爸，你太叫我失望了！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虞易生突然站起身，冷着脸下通牒，“有件事，我必须提前告知你，因为程程的病情，这件事被搁置了，一旦她痊愈，我会立即召开家族会议，让她高考结束后，出去自立门户！”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闭眼，仿佛下定决心，“虞家大小姐的位置，只能有一个人坐。”
“你疯了？”
儿子的这番话，让虞锐锋终于无法再维持淡定，急得直跳脚，“肾衰竭是什么病？即使治好了，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能生存吗？程程从小体质就弱，要不是她13岁生了场病，停学了两年，现在已经和你三弟一样读大二了。”
“那您又知不知道……”
虞易生喉结滚动，从嗓子眼里吐出艰涩的字眼，“软软要不是为了打工养活自己，辍学了两年，现在也已经读大二了？”
父亲真的一点都不心疼软软么？
那是他的亲骨肉。
作为兄长，虞易生只要想到妹妹小时候为了生存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就难受的无法呼吸。
他对程程又何尝没有感情？
可这份感情，在血亲曾经饱尝的苦楚面前，显得十分讽刺可笑。
他过不了良心这一关。
他无法像父亲说的那样，对软软所受的委屈视若无睹。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软软再一次背井离乡。
虞易生差一点点，就要将软软准备移民的事情说出口。
可最终，他吸了口气，还是一个人默默将这件事承担了下来。
他很怕如果自己说给父亲听后，父亲不但不阻止，反而赞同。
到时候爸妈心生嫌隙，闹得家宅不宁。
这件事，就让他来解决吧。
他必须先做好软软的心理疏导才行，要让她逐渐对虞家重拾信心。
虞易生想到这里，不再理会冷血自私的父亲，起身回自己房间。
他边走边掏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这一周的工作能推的都推掉，我有点私事要处理。”
“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