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存折的那一刻，顾楠一有些头大。
“为什么不用这些钱治病？”
真是个倔老头。
叶海生虚弱干瘦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我这个病花再多钱也没用，这笔钱留给你，最起码也算是一份保证。”
顾楠一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沉重。
叶凡端着刚烧开的热茶走了进来，眼见客厅没人，放下茶壶也走进了卧室里。
“爸、楠一姐，出来喝点茶吧。”
顾楠一抬起头目光浅淡的朝叶凡看去。
他已经不是记忆里那个整天跟在她屁股后面跑的小不点了，此时的叶凡已经出落成干净帅气的少年，只是眉头总是不自觉地紧拢着，表情有些严肃，像是一个古板严谨的小老头。
身高目测有一米八左右了，身板却很消瘦，应该是处于发育期长期营养跟不上导致的。
“我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她没有接那张存折，伸手搀扶着叶海生走出卧室。
三个人坐下后，叶海生把存折放在了顾楠一身旁。
“楠一，这钱你一定要收下，今年你应该就要报考大学了吧？这笔钱就留着上学用，一定要好好学习知道吗？”
顾楠一看向叶海生：“这笔钱我是不会收的，舅舅，这次我回来是想接你们回平城。”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当年叶家倒闭、母亲难产而死的时候，原主的舅舅在最困难的时候依旧选择抚养她，原主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报答舅舅对自己的养育之恩。
如今原主没有完成的夙愿，她有责任来帮她完成。
顾楠一这番话说出后，叶海生、叶凡父子两个人的脸上皆露出震惊之色。
叶海生蹙眉道：“楠一，你的好意舅舅明白，只是当年我曾立誓不会再和顾家有任何牵扯，所以这辈子我没打算再回平城，更不想让你因为我和你父亲的恩怨为难。”
顾楠一淡淡道：“我带你们回去不需要顾廷均的允许，房子我来安排，你们只需要带一些重要的随身物品就可以，平城毕竟是大城市，医院的医疗设施更为先进，您去了平城能更好的治病。”
听到顾楠一对顾廷均的称呼，叶海生感觉到他们父女两个人应该有很深的矛盾。
难道这些年顾廷均一直没好好照顾楠一吗？
当时送楠一回平城，他心里幻想过无数次楠一被顾廷均忽视的场景，越想越揪心，期间曾有几次冲动的想跑去平城把孩子接回来。
可他一次次安慰自己，就算顾廷均忙于事业无暇照顾楠一，好歹他在经济上不会亏待了孩子。
“楠一，你老实告诉我，这些年你爸他对你怎么样？”
提起顾廷均，顾楠一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她用冷淡的口吻道：“当年他从这里接我离开后并没有回平城，而是直接将我送回了潘水老家交给了他的堂姐照顾，直到去年才把我接回来。”
“顾廷均这个混账东西！”叶海生气得浑身颤抖，一向斯文的他此时气愤得想打人。
“我以为他即使再坏也不会丢弃自己的女儿，真是高看他了。”
把女儿独自丢到陌生的堂姐家，这和遗弃有什么区别？
这一刻，叶海生有些后悔做出当年的决定。
如果楠一跟在他身边，可能生活过得很苦，但起码心里是开心的。
难以想象她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住在一个陌生的亲戚家里十一年是怎么过来的。
“您不用为我担心，眼下好好治病才是最重要的。去平城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房子这两天我就会帮你们找好，等平城那边安排好以后，你们就直接搬过来。”
“楠一，我不能拖累你。”
叶海生还想拒绝，顾楠一看了叶凡一眼，打断他要说下去的话。
“舅舅，你的一生都毁了，别再毁了叶凡的一生。”
这句话挺狠，刺中了叶海生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他之所以苟延残喘地活到现在，就是担心自己如果哪天死了，叶凡年纪还小，他独自一个人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该怎么生存。
这个孩子也是命苦，在叶家没落后出生，母亲又早早离世。
如今连相依为命的父亲都可能随时离开他。
那时候，他真的就变成一个孤儿了。
见叶海生无奈地沉默下来，顾楠一心知，他已经动摇了。
说服了叶海生以后，顾楠一和叶凡并肩站在院子里。
临近傍晚的夕阳下，一抹红霞盘踞在落日周围，迸射出一条条的绛色霞光。
院子里那棵老榕树发出了幼小的嫩芽，落日余晖洒向地面，幼小的嫩芽被映衬得晶莹剔透，像一朵朵雕刻精美的玉花，闪着莹莹光芒。
顾楠一眯了眯眼，朝身旁的少年看去。
“读高中？”
叶凡眨了眨眼，沉静的目光看向顾楠一。
“恩！”
“学习怎么样？”
提起学习的事情，叶凡脸上流露出少年该有的纯净腼腆。
“上次期末考试得了年级第一名。”
顾楠一挑眉，赞赏地点了点头：“等去了平城，有没有想去的学校？”
其实她是想让叶凡去一中，毕竟是平城最好的学校。
不过她还是想遵循这孩子自己的意愿。
叶凡眉心拧起，小心翼翼地问出自己的担忧。
“楠一姐，你真的要接我们去平城吗？”
“恩，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
少年眼神里满是动容：“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和我爸如果跟着你去了平城，会对你造成很大的负担，我爸这个病在我们县医院治疗每个月就要花费好几千块，平城是大城市，那边的医疗费用更高，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也很希望自己和父亲的生活能有所改变，可他心里清楚，眼下他们父子两个人就是两个累赘。
“其实我和我爸的担忧是一样的，我们两个人如果跟着你去了平城，只会给你造成更大的负担，楠一姐，你能回来看我们，我和爸爸就很开心了。”
顾楠一上下打量了叶凡一阵儿，看得叶凡心里直发毛。
“姐，你看什么呢？”
顾楠一轻晒一声：“我看你有手有脚怎么就成累赘了？钱的事情不是你现在这个年纪该考虑的问题，等去平城之后的一切开销先暂时赊账，等今后你毕业了连本带利还给我，就当投资了一个长期股。”
叶凡：……
明白顾楠一是为了让他放宽心才这么说，叶凡心里却坚定了一个信念。
今后他一定要加倍努力的学习，要出人头地，不辜负父亲和楠一姐对他的期望。
希望连本带利还钱的那天不会太晚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