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史上最称职的面壁者》 第二百六十七章：上了岸的动物和没上岸的鱼

    章北海再通讯视频里道：“……我也能感受的到，我跟你不一样了，这种感觉是突然发生的。

    “可能是在我按下了攻击按钮的那一刻，也可能是我确定这场黑暗战役不可避免那一刻，还可能是我感受到漂泊无依，必须面对这个黑暗的宇宙那一刻。

    “总之，那么一个瞬间，我就知道，我跟以前不同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道：“我很好奇，你送给我的那几个集装箱里真的有自毁系统么？

    “你可以放心给我答案，我还有几个小时才会到‘蓝色空间号’上，目前正单独待在自己房间。”

    他有些无奈的长叹了口气：“本来我都要退休了，没想到还要继续工作，可能我在未来还要撑起未来新世界的精神支柱！”

    姜宇揉了揉脸，发自真心地笑了笑：“给章北海大校回复。”

    通讯参谋道：“录像设备已打开，请讲！”

    “首先我要祝贺你们完成了蜕变，尽管这个蜕变会带来剜心一样的疼痛！”姜宇道：

    “可是世间哪有嬉笑中就完成蜕变的好事？要想蜕变，总要付出些什么！”

    他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至于集装箱的自毁系统，我想你已经猜到了，那只是我为了保全你的谎言。

    “当时工期紧张，哪来得及安装什么自毁系统。

    “你应该记得面壁计划刚开始的时候流行的一句话：永远要对面壁者嘴里说出来的话存疑。”

    姜宇伸了伸懒腰：“说起来你已经做出了三个可以载入史册地抉择，每个抉择都很辛苦吧？

    “是该休息一下了，我到建议你可以在‘蓝色空间’号上冬眠，把日常的管理权交给褚岩和东方延绪。

    “多冬眠些时候，我们以后或许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通讯视频发送后，一直陪在姜宇左右的艾奇感叹道：“没想到刚刚成立的星舰地球，既然发生了这么惨烈的内讧！

    “从此星舰地球会被所有的人类口诛笔伐！”

    姜宇却摇了摇头：“你还没有明白，他们这不是内讧，而是成为新人类的选择！

    “至于口执笔法么，在陆地上生存的动物，会在意水里的鱼儿的看法么？”

    艾奇有些惊讶：“您，您似乎一直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持正面的评价，我们的十几个星舰编队，都没有发生这样的自相残杀呀！”

    姜宇笑道：“生活在人类的文明圈内，你是不会明白章北海他们的处境的，当面前只剩下生存和死亡两个选择的时候，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不让人意外。

    “至于我们那些星舰编队，他们的根还在太阳系国里，对他们大部分人来说，他们现在只不过是在执行面壁者的任务。

    “要让他们再往外走一走，当太阳变成一颗普通星星那么大小的时候，他们才会明白自己将面临什么样的未来。

    “那几个离目的地较近的编队还好说，他们的燃料应该都够，可是那几个远一点的就不好说了。

    “可以预见的是，这些编队也会发生这样的黑暗战役，彻底切断跟太阳系的联系。

    “毕竟都到了岸上生活了，再去联系还是鱼的同类也没什么意思，双方还会起口舌之争，干脆就当不认识对方算了。”

    艾奇皱了皱眉头：“也就是说，只要离开太阳系，这样事早晚都会发生对么？”

    姜宇沉思了十几秒才道：“起码跟待在太阳系的人类文明圈里不一样，什么民主，什么张扬个性，那时候都是狗屁！

    “一切以生存为目的。”

    艾奇坐在一旁良久不语，一直过了十几分钟，他才问姜宇：“人类的一切活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要有所进步，必须以抛弃许多道德为代价，这样的进步值得么？这样的进步正确么？”

    姜宇看了艾奇一眼：“你不要受泛爱思想的影响，‘东郭族’就是被人类自己的道德绑架了的一部分人！

    “你要知道，就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在宇宙中发现泛爱和道德这类的东西，可以暂时认为这都是人类的一厢情愿。

    “你还要知道，‘水滴’已经入侵太阳系，我们连生存都是问题，没时间讲道德了。

    “另外你抽时间读一读人类史，人类哪次进步不是抛弃了原有的道德观念？

    “一个原始人看待我们现代人的社会，也一定会因为我们自己人压榨自己人的方法，认为现在人抛弃了所有美好的道德。”

    姜宇顿了顿又道：“另外，不要执着于对错。

    “你现在在太阳系里，就遵循人类的主流道德观，但是对星舰地球的道德观不要因为自己的主观看法，而全盘否定。

    “因为你没有处在章北海他们的位置，就没有评价的资格。”

    艾奇点了点头，静静地陪姜宇等章北海的回信。

    又过了三个多小时，姜宇终于收到了章北海的回复：“冬眠到是个好主意。

    “还有一个多小时，我就要去‘蓝色空间号’了。

    “估计人类主流世界知道我们这里发生的一切后，肯定接受不了我们的做法，我们准备关闭远程通讯系统。

    “再见了，面壁者。

    “我到不担心你的安危，即便现在太阳系已经是一片绝望之地，但是如果你想离开，也没人能困得住你。”

    姜宇深吸了口气：“再见了，章北海大校！”

    他发了会儿呆才揉了揉太阳穴道：“好了，星舰地球的事解决了，我们也要忙我们自己的事了。

    “顾澄他们快回来了，我们要做万全的准备。

    “哦，对了，帮我联系地球的游泽，我有事让他去办。”

    ……

    地球，游泽在地下城见到的人，大多像是行尸走肉。

    他们颓然地坐在路边，有的哭有的笑。

    高空中，有个富人正一边狂笑着：“没用了，都没用了！”一边往楼下丢奢侈品、丢首饰、丢金条。

    楼下有不少人被这些硬物砸得头破血流，但是他们就像是丧失了痛觉一样，就是挪了挪地方，跌坐在这些高楼坠物砸不到的地方，继续发呆。

    有的人直接被砸晕过去也没人管，就好像所有人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躯体。

    一个月过去了，地球的乱象依旧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