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轩前脚进了马车,后脚冯德就跟了上去,到了楚文羽面前,他主子敢不理睬楚文羽,可他却不能对风度翩翩的信王爷视而不见,“给信王爷请安。”冯德弓着腰,讨好的笑了笑,“您看着……”
如今他在这宸王府竟是只有奴才才会搭理的主儿了?
楚文羽暗下冷呵,当真不能让冯德说出什么‘府上忙乱,我家王爷有多怠慢’之类的话,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堂堂大齐国的信王爷不得自己的三弟宸王爷待见吗?当然,他与楚文轩之间已是死敌,但至少现下彼此面子上还算过得去,他也不想弄得难堪。
于是,赶紧摆摆手,示意冯德快去接楚文轩。
冯德如释重负,替主子圆和这种事,谁也不愿做,做得好自然没话说,可倘若说得不好,主子之间自然不能真撕破脸,为了缓和矛盾,最后倒霉的也只能是他。现下见楚文羽还算善解人意,笑着点点头,招呼人赶紧上前,去候在马车边等着主子们下车。
“哎呦,王爷您可慢点儿。”不多会儿,楚文轩抱着顾婉便从帘子里探出身子来,车厢低矮楚文轩抱着顾婉有些艰难,但他不想丢了面子,尤其是在楚文羽面前。
顾婉皱着眉头轻声叨念让他把自己递给冯德,怕楚文轩手上不得劲再摔了,可楚文轩却是固执,坚决不肯。
好在冯德常年伺候在楚文轩身旁,大智慧许是没有,可那审时度势的眼力见儿总是比旁人要强许多,猜得楚文轩的心思,冯德只叫人在旁搀扶着以免楚文轩有何闪失,却未真的去接顾婉下来。
恩?还没走?
楚文轩稳稳的下了马车,刚一站定便瞅了瞅不远处的楚文羽,冷淡的脸上依旧露出了谦和的笑容,楚文羽心中呵呵两声,可真是会做戏。
“二哥,进府喝杯茶吧。”楚文轩请他却不看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楚文羽,他的诚意到底有多重。
楚文羽也不是个自讨没趣的人,哪里肯还在这里受他的冷遇,拱手笑着道不用,又转头看着顾婉,“回头儿我让蕊儿准备些治跌打损伤的药酒给你送来,廖府上的是最好的。”
“今日之事,多谢二哥了。”顾婉道谢,楚文轩听得却格外刺耳,手上的力道略有加重,随着附和,“多谢二哥关怀,我府上暂还不缺伤药,二哥莫要让二嫂麻烦了。”
堂堂的一个宸王府,跌打损伤的药酒难道也要别人送来才能有?况且,这般殷勤的人还是头虎视眈眈的狼,楚文轩才不会给他任何机会再顾婉面前卖好呢。
“王爷……”楚文羽一番好意,楚文轩却不打算领情,顾婉觉得有些晾着楚文羽,便轻声唤了唤他,小脑袋靠楚文轩的怀里,动作轻微的摇了摇头,叫他对楚文羽莫要如此冷漠,毕竟也是救过她的人人呀。
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楚文轩横了怀中的小人一眼。
其实平日里,他与楚文羽倒还算得上和平相处,虽然也是能避开则避开,但总不至于见了面,如今日这般的虚情假意。朝廷上的事情,他都能平心静气的与楚文羽沟通,甚至,两部偶有合作之时,他也能尽量的表现出恭敬兄长的模样,可一旦涉及到了顾婉,楚文轩才彻底明白什么叫做护食儿。
见楚文羽要走,楚文轩也不多加挽留,笑着让前去冯德相送,自己抱着顾婉回来正院儿。
“做什么那个样子?不怕下头人看了笑话爷?”顾婉终于回到了她熟悉的地方,胆子跟着也大了一些。她虽然也不想与楚文羽有太多接触,但毕竟面子上的事情还要做得周全些才好。若不然不用到明日,这宸王爷与信王爷冷言相向,针锋相对的画面,就要传遍整个府邸了。
当初是谁叫她,好生小心府内的口舌的?顾婉歪头想想,然后将眉头蹙了起来,仔细打量楚文轩,可不就是面前的这位宸王爷吗?
“谁敢?”楚文轩丝毫不觉得他怠慢了楚文羽。相反的,他还能笑着与楚文羽说上两三句话,已是足够给他面子的了。至于下头人,难道他的对楚文羽的冷淡能大得过顾婉与楚文羽同车而回的事儿?
人云亦云,楚文轩想到这儿,胸口一团怒火就冒了起来,默不作声的将顾婉放到床上,转身冷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郎中来!”
自楚文轩建府以来,对着下头人多半都是冷脸的,也是苦了一院子的奴才,想学会察言观色都难,楚文轩几乎都是一副冷面孔对着他们。但顾婉入府后,楚文轩的脾气那是一日好过一日,脸上的笑容也不似以往的吝啬,下头人也时常能见到楚文轩满眼含笑的模样。
人都是这样,适应了一种状态,猛然改变了,就惊恐万分。
楚文轩较之以前温和许多,时间久了,府中伺候的老人也渐渐淡忘了那个曾经冷漠的宸王爷,今日见着火气正旺的他,各个吓得一个激灵儿,赶紧转身各自忙活起来。
顾婉猜到楚文轩会发脾气,却不想他的火气如此之大,倚在床上拍拍他的肩膀,试探的劝他,“王爷消气,是妾身的错。”
“知道错了就好!”楚文轩只觉怒气要冲破脑顶一涌而出了。怒气中烧之时,人也不好控制自己的情绪,楚文轩再是压制,也由不得不吼顾婉。
楚文轩从未这般吼过她,中气十足,震耳欲聋。顾婉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她是哄他才说她错了呀,她赴约明明是他同意的。穆雅沁与槟海兰阴阳怪气的讽刺她,她为了宸王府的颜面,忍了下来也并未真的发生争执。最后她跌下了台阶,还不是因为她都在气楚文轩与槟海兰共饮佳酒,想入了神,才没有注意到穆雅沁她们已经到了她身后的吗?
她还没去责问他为何对自己有所隐瞒,楚文轩倒是毫不客气,怒发冲冠瞪着她,好似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
顾婉的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不想理会楚文轩,委屈的把头摆到一旁不看他。
屋子刚才还是气势汹汹,现下却是静得连守门的丫鬟的气息都弱了下来,大气儿是不敢喘的。
那头儿霜瑾正端着冰水,刚进屋就见伺候在旁的丫头朝她摇了摇头,瞥了瞥内间儿又赶紧垂下双目,生怕里头的人察觉自己惹祸上身。
这两个人的脾气,好起来比翼双飞,郎情妾意。闹起来这两个人都是倔强脾气,一旦碰触对方的底线,就是死咬着牙关谁都不肯服软,霜瑾叫苦连连,当个奴婢可真是难啊。
霜瑾进了内间儿,见他二人一个坐在床边上生闷气,一个冲着墙抿着嘴巴正委屈,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先行礼,然后见二人都未搭理她,她便默默的给顾婉浸凉帕子,“王爷,伊嬷嬷已经去请郎中了,奴婢先给王妃把凉帕子敷上吧。”
“恩。”楚文轩往床头坐了坐,给霜瑾腾出地方来。
“奴婢给王妃敷上。”霜瑾朝顾婉说道,见顾婉默许了,才挽起她的裤脚,这不看还好,一看霜瑾便吓得差点把帕子给掉了,当下心疼得不行,“哎呀,怎么伤成这样。”
顾婉此刻的脚踝肿得已经见不得踝骨了,整整比往日里要粗了两圈儿,霜瑾想顾婉定是疼极了,不免红了眼眶,小心翼翼的将凉帕子给她敷上,“都怪奴婢,一时不小心才让人得了逞。”
顾婉气的是楚文轩,现下霜瑾含泪心疼她,她语气自是柔和了许多,忍着疼勉强笑笑,“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自己不小心了,你用凉帕子给我敷着,我已经不觉得疼了。一会儿郎中来了,再开些活血化瘀的药,过两日我就能恢复如常了。”
“你还是老实些的好。”虽然知道顾婉是有意说些好话让霜瑾宽心,可楚文轩还是忍不住在旁冷声叮咛她,顾婉斜看了眼楚文轩,依旧不想与他说话,转头又安慰了霜瑾几句。
楚文轩本是气结于心,可见顾婉眼角盈盈的,楚文轩猜想她定是因他刚才的火气哭过了,他心中不免有了几分悔意。
可顾婉依旧对他爱答不理,楚文轩也不想自讨没趣,刚才霜瑾说未曾察觉有人在顾婉身后,想起但是穆雅沁也在,察觉事情另有端倪,便转头问霜瑾,“什么得逞?王妃到底如何摔下来的?”
“无事,王爷不用挂怀。”霜瑾刚要把事情原委讲与楚文轩听,顾婉便出声制止了她,一句不用楚文轩挂怀,就将楚文轩的关怀拒之门外。楚文轩暗下咬咬牙,这人怎么还是那副死相儿呢?
“你说。”好在楚文轩问的是霜瑾,目下他不想理会顾婉的阻挠,冲着霜瑾颔首,非要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个场景最是霜瑾怕的了,顾婉横眉冷目的她不许多言,楚文轩又是目不斜视的看着她,非要她道明。加之事情的来龙去脉太过繁琐曲折,她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概括的,这叫她怎么说呢?
霜瑾哀怨的瞅了瞅顾婉,到底还是顾婉心疼霜瑾,泄了口气转头质问楚文轩,“王爷跟槟海兰共饮佳酒,相谈甚欢,迟迟吾行又是怎么回事?”
提及槟海兰,楚文轩先是一愣,当初他没有把槟海兰之事告诉顾婉,本意是不想让她操心的,他这几日确实与槟海兰有些走动,那也不过是因着她是属国公主,楚文轩尽些地主之谊罢了。
未曾告诉顾婉是他的不对,可这又与顾婉摔倒有何关系?
楚文轩凝了眉头,不解的看着霜瑾,期望从她的口中得到答案,霜瑾怯怯的扫了眼顾婉,小声解释道:“今日,文昌国的三公主与穆家小姐穆雅沁也一同去了清云轩……”霜瑾言及一半便止了口,想那穆雅沁与槟海兰凑在一起,定不会说顾婉什么好话,偷偷递了个眼色,会意楚文轩这其中确实发生了些不愉快。
“王爷,可否知道槟海兰为何事而来京城?”顾婉忍不住,比起她如何跌下来,顾婉更是关心楚文轩对槟海兰到底有何心思,就算是穆雅沁推她下去的又能如何,她没有证据,也不能妄意惩罚了她。
“……”
顾婉抿着下唇,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她直勾勾的望着楚文轩等着他的答案,口中虽未责备他,可眼里也是满满的埋怨。
楚文轩也冤枉,槟海兰不过十三岁的小丫头,他只是把她当成妹妹照顾,旁的他不可能会去想啊。
“你莫要误会我。”楚文轩皱起眉,顾婉敛起手帕抵在鼻头,忍了忍,“王爷若是信我,就不该疑我,如实告诉我便是了。如今我从她口中得知,王爷与她共饮甚欢,心里头怎能是个滋味?她为和亲而来,王爷故意遮掩与她相熟之事,我岂能不胡思乱想?”
“我没有。”顾婉这飞醋吃的可当真可不比他差。楚文轩心急如焚,怕顾婉当真误会了他
顾婉摇摇头,今日她经的太多,实在懒得思考,困意上来不想再说了,“妾身累了,还劳王爷去前院儿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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