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走出大殿的时候。外面艳阳高照。鲜花缤纷。哪里还有原來的凌乱之气。干干净净。
云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举目四望。最后定格在了安成帝匆匆消失的背影之上。她淡淡地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安成帝最终还是沒有去派人检查陈雪姬的衣服。因为宿草一人认下了所有的罪责。那丫头说是自己推了娘娘。嫁祸在云楚的身上。云楚自然也看得出安成帝想要息事宁人。便也装着糊涂。将此事告一段落。可是当时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这样的事即使不到最后一步。答案也清清楚楚了。只是事情的最后。是一个内侍在安成帝耳边说了一句话。安成帝面色大变。匆匆留下几句话便离开了。
经过这一件事后。至少别人再想要动自己。就得掂量掂量了。
因祸得福啊。云楚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踱步走入花厅之中。
令得众人欣喜的是。凤雪倾自安成帝走后。并未出朝阳宫。而是与秦焰相伴去了花厅。坐在一脚静静地品茶。所有女子皆觉得那一角落忽然成了仙境。那一袭白衣飘落在闺阁少女的春梦之中。自此难以消失。
沒有一个女子不想去接近他的。可是对方脸上的淡漠却令得她们生生止住了前进的脚步。这是一种云泥之间的差别。望而生怯。仰而匍匐。
秦焰对这样的目光已经习以为常了。当初凤雪倾还是傅雪琛的那张脸时身边便是狂蜂艳蝶不断。而对方原來的模样比之之前更是十倍有余。从此怕是又有很多心碎之人了。
“我沒想到你真的会來。”云楚在遇到陈雪姬的时候。便让暗处的代云去找凤雪倾。这些他看在眼里。并不阻止。更何况。他也阻止不了。秦焰顿了顿。又问了一句。“你想好了。”
凤雪倾俯首。目光落在脚边随风摆动的菊花。“既然她再一次來到我的面前。那么就注定命运将我们绑在了一起。即使是死。我也不会让她再离开我的视线。”
秦焰喟叹。“当真是孽缘。”
“那日。我手脚全废昏迷之时。做了一个梦。”凤雪倾抬头目视着心里的女子缓慢地走入自己的眼中。嘴角一勾。“她本就是我的人。何來的孽缘。”凤倾阑。即使你逆天改命。也改不了我和她注定的缘。
秦焰來不及问明凤雪倾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一丝。夏岚已经推着对方走向了云楚。
此时。云楚正蹲在一株白色的菊花之前。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辣手摧花。忽然觉得背后一阵阵的寒意。令得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齐齐冒了出來。当那两个轮子掉进她的眼中。她抬首。看了一眼沐浴在光华中的男人的脸。默默地向后挪了几步。
凤雪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小动作。
云楚忽然觉得自己理亏了。可是想了想她也沒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顿时又昂首挺胸。站起來。双手叉腰俯视着凤雪倾。
这样的高度差当真让她心花怒放。
可是众女子的目光如芒在背。
云楚实在是坚持不了多久。小脸一垮。“四皇子。你还是莫要看着我了。小女子两条胳膊两条腿。实在承受不了众怒。”
凤雪倾此刻却是在看着云楚之前观察的那朵菊花。侧身问道。“这是什么。”
立刻有人自发上前为他解惑。“回殿下。这叫‘残雪惊鸿’。”
“阿楚喜欢此花。”
“……还好。”云楚不解其意。按理说。她说喜欢。正常的男人或许会來一句。。那改日本宫送你几株。可是对方是凤雪倾。她绝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对方是真的在问自己的喜好。
“此花纯白一片。毫无惊艳之感。你喜欢它何处。”
云楚直觉得小心肝冷飕飕的。硬着头皮胡诌道。“纯白乃是洁白无瑕之姿态。看着也算赏心悦目。一如殿下。”末了也不忘拍一句马屁。
凤雪倾脸上毫无喜意。“取笔墨。”
很快就有内侍取來了文房四宝。
只见凤雪倾骨节分明的右手握着笔。在花瓣之上写下一个“浊”字。
云楚目瞪口呆。
“可还喜欢。”
她赶紧摇头。“已是浊了。自然不好看了。”心里却还是不明白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有喜欢的吗。”
云楚举目四望。才摇了摇头。“一样的景致。看多了。也腻了。”
凤雪倾眯起眸子。一刹那。又是面无表情。“正好。那现在就看着本宫。”
“啊。”
凤雪倾咬牙切齿。“难不成。阿楚连本宫这张脸都看厌了。”
“沒有。”云楚赶紧摇头。如今的她。还不能得罪凤雪倾。之所以处处让着。也是为了日后更好的合作。
凤雪倾的语气似乎好了些。“方才一个人在想什么。”
云楚自然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这个男人的眼睛。“我在思考陈雪姬所说的话。”
“云楚。你该庆幸他回來了。”这是陈雪姬在阴谋落败之后经过她时说得最后一句话。她在想这个“他”会是谁。
凤雪倾毫不意外。目光所及一片花海摇摆之处。“刚才内侍告诉父皇。国师回來了。”
云楚的身形有一刹那的停滞。几乎沒有人发现。可是时时刻刻注意着她的凤雪倾又怎么可能察觉不了。他的眸色黯了黯。语气沒有一丝起伏。“这位国师來到晋华不止三载。可惜连本宫都不曾见过他的模样。”
“既然是在宫中。就总会见到的。”云楚低低说道。却不知说给凤雪倾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或许陈雪姬就见过他。”
“你做了父皇的妃子。也会有这个机会的。”凤雪倾目光落在远远地一处角落。“以你的聪慧。只要云家不倒。你就永远是最受宠的。”而云家。因为她。也将屹立不倒。
云楚苦笑。“可是我不能有自己的子嗣。还要时时刻刻去猜测自己丈夫在想什么。分分秒秒担心会不会被枕边人算计。不能丢了真心。不能爱得全心。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意思。”她幽幽地凝视着凤雪倾。“更何况。惜妃娘娘就是最好的例子。贵妃娘娘就是最好的教训。”
夏岚听到“贵妃娘娘”四个字。脸色便不好了。“大胆。你敢。。”
凤雪倾抬手。令夏岚噤声。
“所以。无论如何。你也不会嫁给父皇。”
云楚目光有些茫然。“我不知道。他只会在宫中。我进宫的方法也只有与皇室联姻。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的爱情。亲情。友情。早就已经死了。”就一如当日他在她的床头细语。告诉她。当她有一个足够尊贵的丈夫的时候。他会出现在婚礼上……
他笃定的语气。昭示着他的自信。也昭示着她心底遗留的那份情意是多么的可笑。
“……”若真的不在乎。为何还要流泪。凤雪倾想要开口去讽刺她。可是此刻却只觉得心口那处地方好像空了一般。有什么东西在一遍遍的死去。又在一遍遍地重生。无数个日夜里。他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去在意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去爱上这样一个女人。是一开始她异于其他闺阁少女的举动。还是后來日渐相处中真真假假的算计与真情。他从來就不知道。每当岁月流逝的一刹那。每当他寂静下來之时。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这个女子的身影。又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从脑海。刻入了心脏骨髓。想要忘却。便要剔骨剜心。
“若真的走投无路。便嫁给我吧。”凤雪倾的声音若有似无。一瞬间便被风带走了。可是云楚却是听到了。
此时夏岚注意到自己的主子用的是一个“我”字。而非本宫。
云楚定定地看着他。仿佛是要从他的眼里看出一点别的什么东西出來。可惜。她什么都看不出來。那一双犹如黑宝石的眼睛。太过纯粹。太过璀璨。令得她不得不去避开它眼里真正的情。这一刻。她只觉得晴天霹雳。荒诞可笑。
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凤雪倾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本宫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了。”
云楚看着他。看着他。这一刹那。忽然有种地老天荒地感觉。她越觉得可笑。最后竟然笑了出來。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悲怆。仿佛是要将无法溢出的眼泪都通过笑声散发出去。
众人纷纷转头看着这个自出现便出尽风头的女子。此刻。只觉得此女子疯癫了一般。不由得开始担心她身旁的四殿下。随时准备动身來个美人救英雄。
云楚笑得久了。才渐渐止住。可是依旧沒有停下來。她边笑边向大门走去。“回不去了。凤雪倾。我们都回不去了。哈哈哈哈哈。”整个花厅。都充斥着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彼方。
凤雪倾垂首。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株被他写了“浊”字的“残雪惊鸿”。他伸手。折断了它的茎。
三日之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赤雍王二女云楚品行端庄。聪慧伶俐。特封为正一品皇郡主。赐封号‘怜’。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