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策》 第二十章 局势

    “陛下大喜。”

    这刻忽然有人开口，自然引人注目，却见出列之人一袭紫金麒麟袍，年过半百头发斑白身量高大宽厚，他一开口满场皆静，连余皇后都安静的正视。

    老者拱手以礼，高声道，“曾有《世说奇志》中记载，盘古开天地时南海之南有仙谷青丘，谷内有女娲灵树五百年一花五百年一果，令有神兽之一的七尾灵狐族灌溉灵树供奉女娲，七尾灵狐乃是上古神裔，世人难得一见，今日昭华殿下机缘相救，此狐又徘徊不去以殿下为主，可见是神明庇佑我万朝社稷，有神兽相护，我万朝山河与天同齐春秋盛世。老臣恭贺陛下万岁！”

    未语已经晕了，但见众人跪了一地纷纷附和，她眨眨眼一脸平静，什么春秋盛世与天同齐，在她看来这只狐狸就是只变异种，不过是多生了几条尾巴长得好看些，凭一只狐狸就能寿与天齐？简直是笑话嘛！若是说这小狐狸的血能有什么药效，她还勉强可信。

    暗自摇头，未语望着在自己肩头蹦来蹦去的‘神狐’，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盛宴之际，君臣举杯同欢，未语侧过头扯了扯身边好整以暇品酒的余扶桑，耳语道，“哎，方才说话的老爷子，是何身份？怎么他一出来，连母后都表现的那样恭敬。”

    薄唇微抿，余扶桑看了一眼上座的帝后，侧首与她咬耳朵，“何止是母后，你亦要注意自己的语气与态度，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祖父，你的亲外祖，母后的父亲大人，余家家主，当朝国丈。便是陛下，在他面前亦要礼让三分。”

    背景如此之强悍，未语月眸大睁看着余扶桑，脑子里飞速寻思，半晌坐正身子干笑两声，垂目道，“二哥，你不要吓唬我，外祖父虽然是国丈，但是让父皇都礼让三分，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见她神色波动自我安慰，余扶桑狐狸眸中溢出笑意，“昭华，你对余家的权势和处境，的确还不太了解，母后那样爱护你，不与你提这些风险是有的。”

    看着他姿态优雅的饮尽杯中酒，未语轻蹙眉，喃喃道，“若依照你所说，余家对万朝的影响显然比我了解的顾家要高上一筹，历朝历代权臣皆没有什么好下场，何况还是外戚，看来这些日子，是我看的太浅了。”

    眸间一闪而过惊讶，余扶桑放下杯盏定定看着她，漆黑的眸色微亮，“你竟如此聪慧，是我眼拙了。”

    白了他一眼，未语持着手中玉箸轻敲杯沿，“从我成为昭华公主的那天起，我就做好了面对宫中狂澜的准备，对于女人来说，帝王的后宫便是最可怕的战场了吧。之前在凤仪宫的日子，我看到的都是父皇对母后的深情与爱护，原本以为默默无闻的余家只是普通贵戚，看来是我安心的太早了。”

    狭长的眸中微暖，余扶桑看着她有些低落的侧脸勾唇一笑，安抚道，“你不必太过忧心，余家与皇族相铺相成数百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处世之道，但历代万朝的帝王想要扳倒余家的不在少数，可他们屡试屡败，荀帝并没有非要覆灭余家，毕竟他对皇后有真情牵绊，他就算再不甘心，也不会置皇后于不顾。只要我们继续沉着做一个称职的臣子，不去撩拨荀帝的逆鳞，皇后就永远不会落到两难的境地。”

    未语闻言不置可否，看着他道，“余家若是强大到如斯地步，连帝王都扳不倒，难道就真的甘心位居人下吗。”

    余扶桑失笑，眉梢斜挑，“昭华，你知道，高处不胜寒，并不是所有人都想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余家的人正因为有过这样的教训，才甘愿这几百年都位居人下，要知道，到余家这样的富贵与权势还能享受普通人的哀怒喜悲，可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永远都得不到的。荀帝在历代帝王中，已经是令人艳羡的，他既得到了天下，又与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还有什么是不满足的？外人总是猜测荀帝会对余家下手，他在防备余家，焉知这只是表象罢了，他不舍得让皇后为难的，莫说皇后如今没有皇子，若是有了，这帝王的位置不用余家替他争，荀帝便会扶他上位了。”

    惊愕诧异难以置信，未语张口结舌，这与自己了解的宫廷完全不同哪，转头看向上座的荀帝，他儒雅威仪的容颜面对皇后时，无论如何掩饰都遮挡不住眼底的柔情。

    未语失语，“这是何等的爱，才会让他不惜这万里山河的壮阔，也要给她一片安乐。”

    今天的事已经超过了未语的认知，她想要不相信，却又已经信了，一时间不知是安心还是忧虑。

    似是意识到话题太过沉重，余扶桑道，“听闻你在为母后调养身子，可有见起色？”

    说到这个，未语侧头看他，清声道，“你说，若是母后生下皇子，他必然会继承皇位，介时我嫁入余家，终有一日，我和那孩子，是不是会成为敌对。”

    余扶桑神色一变，面上笑意全然不见，定定看着未语，“皇子？皇后的嫡皇子。”

    未语扯唇一笑，垂目道，“我知道，你方才说的那样肆意，不过是因为母后没有嫡皇子，继承大统之事自然无望，如此一来无论是谁继承皇位，余家只要送女儿入宫，便可高枕无忧是吗？”

    余扶桑蹙眉，“昭华。”

    侧目看他一眼，未语一脸无所谓，“若是母后生下皇子，出于承袭皇子的事父皇必然会护他更加周全，我和母后的日子会更加轻摇直上安稳无忧，他日若是嫡皇子继承大统，必然会旧事重演，余家会成为他的眼中钉。若是真的诞下皇子，父皇定然不会再将我嫁回余家，如此想着，二哥还能如此心态安然的与我坐在这里谈笑风生么？”

    余扶桑抿唇，神色严肃，“昭华，皇后若是再诞下皇子，不止会动摇余家与帝后的关系，更会牵动整个彷徿城世族的动静，你想清楚，这步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