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宝瓶寨都是李老五一手打下的……”小妹看一眼王凤鸣，说道：“想必，另外一小半得归功于你们这位‘三爷’吧？否则，就算她是李老五带进山寨的，这把交椅，怕也坐得不太稳当。”
王凤鸣笑道：“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小妹回过头，说道：“那倒未必。”
夜晚，很快便来临了，摆脱了白天的喧哗，夜晚的宁静便显得草丛中的虫子的叫声更加地撕心裂肺了。
亥时刚过，四个人影摸着黑悄悄地溜到了叙荣乐的南墙之下。他们正是小妹、二黑、王凤鸣和凌老大四个人。
不远处的屋檐下面，一盏灯笼在微风中摇摆着，灯笼里面的火光早已经熄灭不知道多久了。所幸的是此时月色正好，不需要点灯，仅仅借着月光就能够看清楚周遭的情况。
“什么味儿？”忽然，墙下的小妹向着旁边看了一眼，问凌老大道：“凌老大，那边那个屋子是做什么用的？”
就在距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有一间小小的瓦房，房前青苔斑斑，还有一点泥泞，木门微微地敞着，里面漆黑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凌老大看了一眼，说道：“那是茅房啊。”
小妹问道：“你们叙荣乐的茅房就建在这里？”
“是啊。”凌老大点一点头，诧异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二黑皱了皱鼻子，说道：“我看这茅房除了臭点儿，没什么奇怪的啊。”
说着话，他又向着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里面黑漆漆的，显得十分诡异，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厉鬼在里面伸着爪子一样。
二黑忽然缩了缩脖子，看着屋檐下面那盏摇摆在风中残破不堪的灯笼，说道：“该不会……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王凤鸣忽然扑哧一笑，说道：“茅房里能有什么干净的东西？那里面全都是不干净的东西！”
二黑瞪他一眼，说道：“我说的‘不干净’，和你说的‘不干净’不一样！”
王凤鸣故作诧异地问道：“哦？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二黑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王凤鸣拍一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那些东西最怕污秽之物，一定不会藏在那种地方的。”
二黑冷笑道：“是啊，谁不会怕？要是往我身上泼，我也一样会害怕！还怕得要命！”
“怕什么？”王凤鸣说道：“我们山寨里天天吃的白菜萝卜还不一样都是那东西养出来的？！”
小妹看他们一眼，问道：“你们父子俩说完了没有？！”
二黑忽然闭上了嘴。
王凤鸣却以为小妹只是在说笑，他好奇地看着小妹，月光下，她的脸泛着一种淡淡的光。
王凤鸣笑道：“没有想到，你也会开玩笑。”
小妹轻轻一笑，没有答话。
玩笑不玩笑，也只有她和二黑心里最为清楚。也许，再过去几十年，当王凤鸣看着二黑那张越来越熟悉的脸时，蓦然想起几十年前的一个晚上在这叙荣乐的南墙之下的一番对话，会忽然惊觉些什么。
只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看见二黑长到现在这个样子便已经与世长辞了。也许他永远都不会想到，那个多年以前曾经和他讨论过茅房的年轻人，正是他的儿子。
小妹又看了那茅房一眼，说道：“难道你们就没有听说过所谓的‘上茅房、下厨房’的说法吗？”
“当然听过，但是听过又怎么样？”凌老大问。
“就像少当家的刚才所说，大家平日里吃的菜都是靠这些污秽之物浇盖出来的，有句古话叫做‘肥水不流外人田’，而北方属水，东方属木，水生木，可以旺耕种之地，所以一般人都会将自己家里的茅房建在北方偏东的位置上。
而根据地理方位来说，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所以，世间才会有‘上茅房、下厨房’一说。而这里……”
王凤鸣却说道：“不是也有这样一说吗？说是自古以来女人的地位就比男人低下，而进厨房的多半都是女人，但是茅房却是每个人都要上的，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谁都避免不了，所以才会有‘上茅房、下厨房’这样一说。”
小妹说道：“如果真是这样，又怎么会有‘北上、南下’之说？‘乾隆下江南’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王凤鸣忽然住了口，不知道该怎样接下去。
小妹看一眼茅房，又向着南方看了一眼，问道：“你们的厨房不会就建在南边吧？”
凌老大愕然地点一点头，问道：“这样，会有什么不利么？”
小妹点一点头：“六畜不兴，人事不旺，祸福难料，吉凶难测。”
二黑的眼睛始终盯在那张招摇着的灯笼上面：“说得这么玄乎，到底真的假的？”
却忽听王凤鸣说道：“这种事情，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好。”
凌老大忽然呸了一声，愤愤地说道：“我就说那人看起来怪怪的！原来是个骗子！还说自己是什么‘公输子第六十八代传人’！我呸呸呸！！！”
公输子？又是公输子！小妹的心中一动，她连忙问凌老大道：“你说的是什么人？”
“造这厕所的人啊。”凌老大说道。
“这人现在在哪儿？”小妹问道。
凌老大茫然地摇一摇头，说道：“不知道，这房子是很久以前建的了。”
“能找到他么？”小妹追问道。
就在这时，忽然地一阵怪风刮过，风并不大，但是地上的尘土却被扬起很高。二黑在迷蒙中努力地睁开双眼，只见四处尘沙遍布，突然，就听“噗”地一声响，一点火光忽然亮了起来。
是茅房的方向！
那点火光在怪风中摇曳着，却就是不肯熄灭。
不多时，怪风忽然停下，尘沙慢慢地落回到地上，悬挂在屋檐下的灯笼从拼命的摇晃中慢慢地安静了下来，里面的火光映得整个屋檐都亮了。
灯笼亮了！
那盏挂在茅房的屋檐下不知道多久的破烂灯笼，它自己就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