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芳菲早期的治疗,他的病情本来已经很久不犯了。但这些日子酒色无度对身子的损耗实在太大,病情这一发作,竟然不可收拾,连续几日,都卧病在床。
天子病重,皇宫上下震动。
尤其是北国大败的时候,最需要的是鼓舞士气,而不是得到天子病重这样的噩耗。
太子亲自负责监督诊治,严令所有人等保守秘密,除了几名宗室大臣,其他人一律不许探望。
但是,陛下以前天天早朝,午朝,这几日忽然辍朝,根本无法隐瞒。太子思虑再三,只好公布陛下病情,只说受了一场风寒,无关紧要。
朝臣都知道陛下这些日子超负荷工作,倒没觉得太意外。
小怜和张婕妤等,也轮番来探望,每次都选择和太子错开时间。但是,每每停留一会儿,高公公便总要将之劝退。二人虽然不悦,但情知此时不宜和高公公翻脸,他对陛下可谓知根知底,自己等跟他翻脸,实在没有什么好处。
再说,太子也严令她二人不许来探望,到第三日时,二人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进入立正殿的大门了。
小怜又哭又闹,无奈根本就见不到陛下,便只好作罢。
这一日,二人探望罗迦,半路被阻挠,悻悻地返回,却遇到左淑妃。
左淑妃和其他妃嫔也曾去探望,但是,都被高公公阻止,比小怜的待遇还不如,连面都见不到。她们本就郁闷,这一日,竟然见两个大红人也被赶出来,其喜悦之情,简直难以形容。
小怜自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屑一顾冷哼一声。
张婕妤因为家族的事情,却不想惹事。
她们不惹左淑妃,左淑妃却偏偏要惹她们。
“咦,你们知道吧内务府又在下令不许大兴土木了”
“当然。不过,我们又没装修什么,显然不是针对我们。”
“听说有人的闺房地毯才换了一半,就被停止,哈哈,会不会很滑稽啊”
“唉,陛下这些日子忙碌,好久见不到人影了”
“你想见陛下人家那些大红人都见不到,何况你”
“大红人不见得吧我听立政殿的宫女们说,有一个晚上,陛下将立政殿的一个女人赶了出来”
“呀,是谁谁被赶出去了”
“这个都不知道立政殿是冯昭仪的,她现在不在了,谁能取代她”
“有些人是不知好歹,企图和冯昭仪相比人家住立政殿,她也想住立政殿,难怪被赶出来”
“嘘,小声点”
二人恨得牙痒痒,张婕妤低头就走,小怜却不服气,冷笑一声:“你们这些丑八怪,一辈子也别想等到陛下的宠幸”
“哟,贵妃娘娘,你就能专宠一辈子”
“贱婢,你竟敢话,微微闭上眼睛,又睁开。
熬夜加班的日子,都住在御书房。他一个人几乎很少住在寝殿,不是它不舒适,而是它太空旷。两个人的屋子,少了一个人,什么都不习惯。
他打量四周,屋子里还残留着昔日的气息,没有做任何的变动,只保留着它昔日的干净。甚至插的那些冬日的花,也是她的习惯是她的习惯。
红云和红霞保留了,但是一些装饰叶子,却明显不如她插得有特色。
高公公跟随着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陛下您的寒症又发作了,这一次非同小可,不如广招御医,彻底诊治”
他淡淡道:“不碍事,这种病不能根治,就不必大张旗鼓了。”
“陛下,老奴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是不是把冯昭仪召回来她最能治这种病”
他心里一震。
芳菲,芳菲
自己的人体暖炉,那滑腻腻的身子,仿佛内心深处的渴望一下就会被点燃。血也开始慢慢地沸腾。
良久,才缓缓道:“召她干什么她既然走得那么决裂,毫不留恋,朕又召她做什么否则,她还以为朕是求着她,要她替朕治病,以为非她不可”
“可是,陛下就算你不再喜冯昭仪了,单纯召她治病总可以吧”
单纯召芳菲替自己治病
他摇摇头,宁愿不治。
“陛下,您可不能跟您的龙体赌气。现在,内忧外患,都指着您的身子,万万不可大意。”
“你不用说了”
高淼只好退下去。
罗迦再次躺下,高淼不建议还好,这一提议,仿佛在心底加了一把火要芳菲回来要她马上回来
竟不知是这样的急切。
不是因为炙烤,只是想抱住她,在这样的时候抱着她温暖的身子。
他喃喃自语:“小东西,你还肯不肯回来陪着朕”
这一睡,浑浑噩噩地,到醒来时,又到了傍晚了。
身子更好了几分,再也没有了睡意,慢慢起身。
高淼服侍他吃了晚饭,见他往外走,急忙劝阻他:“陛下,您的身子再也不能熬夜了工作了,那些奏折,改日再处理好了,再说,还有太子殿下”
“朕不是去御书房朕还没有那么卖命”
不去御书房,那去哪里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通报:“贵妃娘娘探望陛下”
他眉头一皱就往外走。
高淼心里咯噔一下,“陛下您身子疲弱,改日再去昭阳殿吧”
罗迦淡淡道:“你以为朕要去昭阳殿”
“这”
“你想说什么”
高淼立即跪下:“陛下恕老臣妄言,陛下这些日子,天天宠幸各位娘娘,身子越来越虚弱,这些日子,不如暂时禁欲,先养好龙体”
原来,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已经是个昏君了
他大步就往外走。
小怜站在走廊里,这些日子的冷落,简直将她折磨得不知所措,这种被忽视,无言的疏远,比任何惩罚都厉害,每天都提心吊胆,就是要补救也无从做起。
“陛下,您身子大好了”
“小怜,你且退下来人,送小怜出去”
她完全被那种冰冷所冻结
就连高公公也怔住,逐渐地意识到,陛下说的是“送小怜出去”而非“送贵妃娘娘出去”
陛下已经将“贵妃”二字,不知何时开始彻底省却了。
罗迦的声音淡淡的,却足以令在场所有人都听见:“小怜,你以后不要再来立政殿了”
小怜浑身一震,不许自己来立政殿了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就连高公公等也愣住了。
“小怜,你这些日子就在琉璃殿听候安排,哪里也不用去。”
小怜以为自己听错了,颤声道:“陛下,臣妾的是昭阳殿”
“朕知道你即日起搬回琉璃殿,暂时什么地方都不许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陛下这命令,跟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
没听说小怜贵妃犯了什么错啊
贵妃娘娘目前是六宫最高的位置,如果她不许出入昭阳殿,这算什么
他一挥手,十分威严,声音和手势一样冰冷:“送小怜出去,这些日子,立政殿不许任何妃嫔探望。”
小怜跪在地上,一切的泪水,哀求,娇媚女人所有的武器都用不上了,这才知道,男人无情起来,竟然是如一块顽石。
她被两名宫女扶着,连哭泣的勇气都没有了。跟在张婕妤身边这么久,早就明白了宫廷的冷暖,陛下连续几次的行为,绝非是因为生病,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此时,她急切地需要张婕妤,需要自己的智囊团,几乎是小跑步往回赶。
琉璃殿,大门紧闭。
她亲自举手,怦怦地敲门。
小翠开门,她急不可耐:“娘娘呢”
“贵妃娘娘,出什么事情了”
她一把推开小翠,张婕妤睡眼朦胧地出来,小怜扑通一声跪下去:“姐姐,你帮我,一定要帮我”
“怎么了”
“陛下他他叫我不许再回昭阳殿,只能呆在琉璃殿哪里都不许去”
张婕妤惊呆了,顿时乱了方寸,一下瘫坐在贵妃椅上:“小怜,陛下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他叫我不许再去立政殿”
张婕妤的目光严厉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姐姐”小怜痛哭流涕,“陛下发病的那天曾赏赐我一枝珊瑚,他说是齐国的高太子送给我的”
背心嗖嗖地发凉,陛下将其他男人的东西送给自己的妃嫔,这是什么意思
小怜见她沉默不语,声音都颤抖起来:“那个高太子癞蛤蟆,他当日就求陛下将我赏赐给他”
“天啦”张婕妤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置信。
小怜并非当初的低等宫女红霞帔,而是有着高等名分的贵妃娘娘。
把自己的贵妃送给其他男人陛下是不是疯了
更大的惊惧浮上心头:陛下既然能送小怜自己呢会不会也被送给高太子
这个惊恐几乎击败了她,却立即摇摇头,狠命地摇摇头,怎么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姐姐,我该怎么办”
“你现在琉璃殿住下。”
小怜失魂落魄:“住哪里”
“别院”
张婕妤的声音听起来如此地冷酷,如此地无情。小怜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姐姐”这个一手把自己捧上天的女人
从昭阳殿到别院,从贵妃到不敢见人的小星
此时,她多么希望姐姐能说一声,让自己跟她住在一起,就算这个夜晚一起聊聊天,就像自己留宿她在昭阳殿时一样,姐妹同榻,说不完的知心话。
但是,张婕妤没有她的声音更加冰冷:“小怜,你先去别院休息,不要多想,一切等明天再说。”
明天
明天该怎么办
明日一醒来,这个消息一定就会传遍六宫。
贵妃娘娘被赶出昭阳殿
甚至冯昭仪都不曾回来,自己就莫名其妙地被赶出了昭阳殿
这一夜,小怜哭得眼睛都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