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香赋》 离恨殇（中）

    第三章

    次日

    乔美人将她传召至流云殿，她不明是何缘故，心中细细思量。乔美人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端来一盏清茶细细品味“以前，本宫最爱剑舞，虽说是越王府的歌姬，但很少有人知道本宫最擅长的是剑器。”

    清颜抬眸望了她一眼，今日她化了梅花妆，一颦一笑都有些熟悉，不知道如何接下话茬，轻言只能沉默，以前颖儿最是伶牙俐齿，而她只能常常孤默寡言，久而久之竟然变成了习惯。

    “本宫知道，你入宫并非自己的意愿，不如本宫向圣上求情将你许配给越王可好？”

    清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又听到她说：“我无法陪在他身边，我希望，能有一个人代替我。”声音极小，似有似无，犹如叹息一般。清颜觉得尴尬，推脱身子不适快步离开了流云阁，外面适逢下起了小雨，清颜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如同这阴沉的天气一般，漫无目的的游走，又来到了那夜的疏雨桃花之处，坐在湖畔边上任由雨水打湿肩膀，发丝濡湿贴在脸颊上，尽显落魄，乔美人的一番话即是暗示又是嘲讽，她没有能力反驳。

    “此处坐着，不怕着凉么？”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清颜急忙起身行了宫里。

    越王却随意的抬手将她脸颊上的乱发捋到耳后，取下她发间残败的落花。

    清颜静静的站着，他拉着她一同坐下，也不管泥土是否会弄脏衣服。花蕊经雨水打过散发淡雅的香气环绕在周身，他取出一串玛瑙链子交于她手中，这串玛瑙链子正是她丢弃在姻缘树旁边的。“那日见你将它丢弃，想来也是你的心爱之物，总是有些不得已的苦楚，人世间总是有太多放不下的事情，既然放不下就埋在心中吧。”

    清颜笑了笑，握住链子，不再言语。

    时间如流水，宫中也传来云澈娶了颖儿为妻的消息，这一桩好姻缘成了街头巷尾人人言传的佳话。宫里呆得久了，她也变得淡然，想想最初许是欣赏多于爱慕吧，所以才能随着时间流逝不再计较。

    她也不再想方设法的接近天子获得盛宠，父亲知道她的心性，又因为疼爱嫡女所以不再催促，如此一来皇宫倒也成了清净的好去处。清樱园和决斗台成了她最爱的去处，只是越王再也没有去过那里。桃花湖畔也总是她一人闲情散步。

    决斗台是王爷皇子们练剑的地方，她看下那些剑法的套路然后模仿，剑法最好的是太子弘毅，只是太子是陛下最不喜爱的皇子，无论多么出众都得不来青睐，若不是因为立长立嫡的规矩，怕是易储之变早就发生了。

    夏日的雨水总是格外多，决斗台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一招一式都似赌气，长剑挥砍斩断了周围栽种的青竹。清颜撑着伞站在不远处，轻叹一声，她与他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郁郁不得志，上天不眷顾的人。长剑携带杀气，也弄伤了自己，虎口处的血水泊泊的流出，她本不欲干预，看到落寞的身影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自己在家中永远都是颖儿的对比，即便是嫡女，颖儿的出众也时常反衬着她的愚笨，她只能躲在角落安慰自己。

    走上台阶，取出素白的绢帕为他包扎“别人不明白你的苦，这般模样也只是为难自己罢了，又何苦在意别人的看法呢？人活一世各有各的活法，不一定要照着别人的路子走。”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一眼，她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徒劳，将自己手中的伞塞到他的手中后起身离开，走了三步，她听见他轻声的道谢。

    日子过得飞快，半年的光阴就这么庸庸碌碌的过去了，她总是爱去清樱园一个人笨拙的拿着玉箫断断续续的吹奏那首曲子，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是越王大婚的前一晚，他把那支玉箫赠予她后再也没有出现，他有他的生活，她有她的命运，从此再无交集的可能了。

    太子弘毅的剑法更甚从前，她有时会在一旁观战，有时待他呵退服侍的众人后一同持剑较量，只是弘毅总是让着她，每次赢的都不光彩。最开始在大殿上见到温润如他以为定是淡然平静的性子，后来发现这人有时会比她更幼稚。

    入冬以后的皇宫更加庄严肃穆，皑皑白雪覆盖了琉璃瓦片，掩住了朱砂红墙。万木凋零，唯有长青松柏伴着傲骨嶙嶙的腊梅。在冰封的荷花池边，清颜第一次看见传言中的乔美人，如今在短短半年就从美人升至昭仪，华服加身姿容明艳，她站在池边，然后一步一步走进池中，薄冰支撑不住重量后掉进深渊。几个服侍她的宫人慌张喊人来救，清颜脱下鞋袜紧跟其后坠入刺骨的冷水之中，冰寒冻结了思绪，清颜抱着她向池边游去，宫人将乔昭仪接上岸，唤来太医蜂拥而去。清颜就伏在池边，她已没有丝毫力气攀爬上去，下半身浸在水中却没有人帮扶一把，宫里就是这样啊，趋炎附势不是在朝堂上才有的。

    突然手腕被牢牢的扣住，温热暖回了渐冷的心，抬头对视上清浅的双眸，一瞬间的怔住：“越王。”她艰难的开口，音色嘶哑。

    他将她拉上岸，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我叫子亦。”

    不怕别人的目光，他横抱起她，一步一步走得坚定。“那首曲子，我学会了。”清颜莞尔一笑，迫不及待的告诉他，他弯了弯唇角，一如往日的淡然笑意。

    王府的御医为她诊治，他在一边守着，为她盖好被子，御医说并无大碍后开了药方便离开了，王府的下人告诉他说王妃备好饭菜等他回府，清颜阖上眼装睡，听见他轻轻回应了一声“好。”

    她知道他们终究是不同的人，就像云澈最终选择了颖儿，她从来都是别人眼中的异类是别人的陪衬，而他，是子亦，更是越王。她听见轻挪桌椅的声响，他应是要离开了。半晌，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扰醒了梦中的她。

    翌日，圣上下旨，赵氏嫡女赵清颜心性纯良，淑德大方，故封为婕妤，赐号芸。

    她知道，芸与勇同音，陛下只是嘉奖她救乔昭仪有功罢了。各宫妃嫔纷纷来贺，一个小小的庭院被贺礼塞满，家族长辈甚至喜极而泣，认为这是天赐良机。清颜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如此一来她变成了越王的长辈，他父皇的女人，可即便自己没有封号只是一个宫女又能如何呢？难道做他的侧妃么？清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虽不爱看诗书，却也羡慕诗经中的愿得一心人。可无论是她将来要一心侍候的圣上还是心心念的越王都是无法一心的人。

    当晚，皇上传召芸婕妤侍寝。

    宫人开始忙碌起如何装扮清颜，一袭曳地流苏裙外罩着一件粉蝶薄纱，香腮染赤，耳坠明珠直摇曳。云鬓浸墨,头插步摇叮当响。远而望之，婷婷如画。额前的玉石坠子带着冰凉的触感，摇摇晃晃一如自己不定的内心。路程不长，一会子的功夫便到了，皇上的寝殿如同想象中一般奢侈华美，金石玉柱，琉璃隔帘。她低着头，跪拜在地上，心中反而平静下来。

    “朕听说，你是自愿入宫，因为宫宴上一见倾心？”威严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清颜一怔，抬头看到了九五至尊的真面目，虽然年事已高却掩不住天子该有的凌冽之气，眉宇间的几分俊朗也并没有随着时光而消失殆尽。

    她该如何回答：“臣妾”话语哽在喉咙口不知道怎样解释，手心渐渐冒出细密的汗珠。

    此时，皇上身边的公公却打断了两人的交谈：“皇上，太子殿下在前厅恭候圣驾，说是有一事相求。”

    皇上皱着眉头埋怨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一边披上斗篷，随后将清颜扶起，也没有再交代什么。前厅离寝室并不是太远，清颜坐不住，起身悄悄紧随其后，躲在幔帐纱帘后面，弘毅站在前厅中央，肩上还留有未消融的雪花，变成雾气隐隐消散，在肩上余下一片颜色渐深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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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在打存稿，原创小故事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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