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似乎总爱弄人,王牧怎么也想不到再见到昔日的童年伙伴杨一一时竟要相隔十年。
由于李丽香在和爸爸王肖然婚后不久就有了妹妹王甜,爸爸王肖然在以后的日子里步步高升,加上医院本就繁忙的工作,使之王牧在准备入读高中,奶奶突然的离世,王牧才来到海唐定居下来。
其实老天在很多时候还是公平的。王牧虽然从小没有享有妈妈的呵护,但王牧却有个了不起的奶奶,这个小镇上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的老太太把对待人生好的态度,豁达的心胸,开朗、坚韧的性格,言传身教的给了她在生命中最挚爱的孙子。有时候血缘关系,只是证明两个人之间的联系,真正的亲情就像栽种一棵小树一样,需要长久的呵护,慢慢的长成一棵大树,这样根深蒂固的亲情岂是简单的“血缘”就可以代替。所以,由于长期的分离,王牧在来到海唐市后,坚持就读了海唐市实验高中,那所封闭的高中,如果你没有什么情况可以半年不回家。
来到海唐市的王牧,在思念奶奶的同时总会想到他的童年伙伴,杨一一,那个曾经带给他快乐的透着灵气的小女孩。可是,“十年”这个在人生中占据很大分量的时间,这个足以让一个人改头换面的时间,即使他们真的相遇,杨一一也不一定认出这个昔日黑瘦的乡下小子已变成了全校女生为之仰慕的对象。这个让很多很多都物是人非的时间,它所拥有的改变力量是不容小觑的。
王牧的家随着爸爸王肖然的升迁早已搬离了原先的拥挤的单元,而原先的拥挤的单元也早就拆了重建。在王牧后来来到童年的乐园想寻找曾经的足迹的时候,乐园已经变成了医院扩建的停车场。
时间依然在悄悄的流逝,王牧也渐渐的适应了新的环境,也逐渐的在失去奶奶的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唯一的是仍会不自觉的想起那个曾经一起冲锋陷阵的女孩,甚至忍不住的幻想她现在的模样。
命运很多时候似乎是被安排好的,他给你安排相遇的时间,安排相遇的地点。王牧再次见到杨一一是在高二上半期的结束,在医院的年会上。
那天下着很大的雪,王牧在爸爸王肖然一再的要求下,第一次出席了这样的场合。很多彼此相熟的人在一个共同场合的时候,表面上大家都笑颜如花,嘘寒问暖,彼此的恭维家庭、事业和孩子,其实背地里都是在暗暗的比较。而这种比较的背后,往往是夫妻的激烈交火,或孩子的劈头挨骂。
海唐市人民医院是全海唐市最大最好的医院,医院每到年末都会举办联欢晚会,以此来表示对大家一年来辛苦的慰劳。节目都是有每个科室的业余文艺爱好者编排,再加上有的人员想让自己家的孩子或爱人露一下脸,所以整台晚会每年也都能办的有声有色。
可能是快过年了的原因,那天医院的大会议室异常的人多热闹。当王牧一家来到会场的时候本来热闹噪杂的场合安静了下来。
只见院长王肖然西装革履的西服上面套着一件中长的灰黑色毛呢大衣,步履沉稳,一个成功男人的温文尔雅、睿智、在这个男人身上完全的呈现出来。身边的李丽香,已经多年不在医院的一线工作,只在医院某了个闲差。身型皮肤多年的细心保养,配上新做的发型,一身本就完美定制的合体衣服上也套了一件墨绿色的毛呢,更是将一个成熟女性的魅力展露无遗。身边的一对儿女更是照人,读高二的王牧已经和爸爸齐肩,除了一双温和的眼睛和年少特有的稚嫩青涩简直就是王肖然的翻版,小王牧八岁的王甜,花一般的年龄,花一般的模样。就这样一家四口像一幅画卷出现在众人的眼中,王牧刹时觉得灼热,被众多异样的眼光所灼热。
这种片刻的安静迅速被晚会的开始所打破,一如多年的节目依旧吸引着人们的目光,带给大家欢乐。起码,在这个时刻所有的人是公平的,不存在地位、权利的差异。
王牧和妹妹王甜也被院长安排了各自的节目。按李丽香的话来说:“别人家的孩子都参与了节目,你们兄妹两可不能在这上面输给别人,你们爸爸是院长,你们要为你爸爸的脸上挣足面子。”人常常说自己越活越累,因为在不知不觉中人已经脱离了自己,不是在为自己活,而是为了别人眼中的面子强撑着。
王牧在上初中时,有一次趁奶奶不在家从奶奶的朱红色大木箱里翻出了一根笛子,从此就对笛子产生了特殊的感情,奶奶也在王牧的软磨硬泡中把曾经是爷爷的笛子送给了王牧。镇上的音乐老师由于妻子生病得到了王牧爸爸的照顾,所以当王牧恳求跟着这位音乐老师学吹笛的时候,这位老师也就爽快的答应了下来。王牧在笛子方面似乎是得到了爷爷的遗传,从最初呜呜声,到断断续续的能连成几个音节,再到一段婉转的小调,一学期下来基本就掌握了笛子的原理和技巧。
都是彼此认识或熟悉的人在台上表演节目,大家对节目的质量并没有太多的要求,只求自娱自乐,为大家带来欢乐的并非节目的本身,而是这个难得的氛围。王牧却对这样的氛围感觉到无边的烦躁,反正自己的节目安排在最后所以趁着王肖然和李丽香在和周围人聊天的时候溜了出去。
外面的雪花依然纷纷扬扬的飘着,王牧走出会场瞬间觉得透心的舒畅。望着漫天的飞雪王牧想起了奶奶,这个虽然没给他生命,却和他相依为命,视他为命的老人。想起奶奶每年在这个时候为准备过年忙碌的身影,想起那刚出锅香气扑鼻的里面放着枣,或放着豆的不同造型的包子,想起那百吃不厌的茴香豆,那闻着就要流口水的烤红薯…………↑
大片大片的雪花伴着浓浓的伤感,王牧走出了医院,不自觉的来到了医院的停车场。晚上的停车场少了很多车辆,少了白天人声汽笛声的噪杂,留下了大片已被白雪覆盖的空地,难得的回归了平静。
站在曾经给自己带来无限欢乐的地方,天空虽然还是那片天空,土地还是那块土地,别的却再也找不到昔日的印迹。王牧抬头看着飞扬的雪花,看着它们在路灯下像蝴蝶一样自由自在的跳着曼妙的舞姿,突然感觉鼻子酸酸的,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忽然一个空灵的低沉的声音传入王牧的耳朵,仔细一听是王菲的《红豆》: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时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王牧的心颤了一下,动也不敢动,他想看看是谁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唱歌,可又怕惊动对方,王牧就这样静静的站着,静静的听着这首不知触动多少人心弦的歌,她唱的虽然没王菲的质感,偶尔还有一点的走音跑调,但在王牧的心里,在此时此刻他听到的就是天籁。因为这首《红豆》不仅可以唱给恋人,也可以唱给思念的亲人。
王牧心里曾经有一个愿望,那就是等到他将来长大了,陪着奶奶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事与愿违,奶奶走得是那么的猝不及防,那样的匆忙,任劳任怨的抚养了两代人,什么回报也没有享受的情况下就撒手而去。
唱歌的人一遍一遍的唱着,听歌的人一遍一遍的听着……就这样,在这个白雪纷飞夜晚,在这个粉妆玉砌的世界,两个素未谋面的少年一个不厌其烦的唱着,一个不厌其烦的听着……
“王牧,王牧”远处传来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切,唱歌的人似乎也听到了什么,歌声戛然而止。王牧也暮然的醒悟了过来,紧接着脚步声也接憧而至。
“王牧,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马上就到你的节目了!”李丽香喘着气带着丝丝的着急说。
“对不起李阿姨,我刚才想出来转转,忘了告诉你一声,我马上就过去。”望着李丽香将要冒汗的脸,知道她已经找自己很久了,王牧愧疚的回答。
对于李丽香,王牧总有种别样的情绪,虽然小时候有过短暂的相处,知道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但由于后来长期的不接触,加上年岁慢慢的长大,隔膜的越来越深,从小就没叫过“妈妈”的王牧怎么也对李丽香叫不出“妈妈”这个称谓来。好在李丽香也不计较这些,还是一如小时候的对王牧好。
正当王牧随李丽香离开的时候,从车场角落里走出了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头戴红帽子的女孩,可能是在外面的时间久了,脸颊鼻子已被冻得通红。女孩走到李丽香的面前,闪着灵动的大眼睛,满面微笑的大方的说:“李阿姨好”!准备离身的李丽香被突然冒出的女孩吓了一跳,定神一看认出了面前的女孩,笑着说:“是你?你这个孩子胆子也忒大了,一个女孩独自一人呆在这里是很危险的,赶快离开这里,跟我们一起去会议室看节目。”
“噢,谢谢李阿姨,我没事,你们先走吧!我等下就走。”女孩依然面带微笑的回答。
李丽香可能是因为王牧的表演马上就到了,没再要求女孩一起随行,只说了句:“你一人赶快回去,你妈妈知道是要批评你的。”然后就紧拉着张嘴想说什么的王牧快速的向会场走去。王牧木然的被李丽香拉着向会场走去,不知是在外面站的久的原因,还是被什么触动,整个身体麻麻的,整个大脑也空空的。
会场的人声噪杂,热闹高涨的氛围使王牧在进入会场的刹那瞬间回过神来。 ;“是她,绝对是她。还是那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还是那张灿烂的笑脸。”不管一个人的容颜在漫长的岁月中是怎样的改变,眼神和笑容是不会变的。王牧的心颤动一下,紧接着浑身也颤动一下。还在拉着他手的李丽香感觉到了王牧的异样,关心的问道:”王牧,你怎么了?瞧瞧,这么冷的天在外面溜达,冷了吧?赶快到里面暖和暖和。”
王牧好似没听到李丽香的关切,答所非问的说:“李阿姨,刚刚我们在外面碰到的女孩好像识。”
“哦,是你刘叶阿姨家的女儿,杨一一,你们小时候在一起玩过,挺好的孩子,就是性格精灵怪。”李丽香轻描淡写的说到。王牧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刚刚还在颤抖的身体在这一刻暖和了起来。
“是她,杨一一,总是在自己寂寞无助给他于温暖的女孩。”
这时舞台上的报幕员报出了下一个节目:“杨唯一,钢琴独奏。王牧笛子独奏做准备。”
王牧向舞台瞥了一眼,怔住了。一个一头乌黑长发 ,在灯光照射下略显苍白的女孩映入眼帘。只见女孩穿着特制的演出服,走向舞台的中央,微微的鞠了一躬,走到一架钢琴旁优雅的坐了下来。一双纤细白皙的手瞬间好像给这架冰冷的钢琴赋予了生命一样,一连串美妙动听的音符在整个会场四散开来,这些音符跳到人们的耳朵里,又钻进人们的心里,整个会场刹时的安静了下来。
这位女孩弹奏的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首曲子本身就是一首欢快轻松的曲子,而在弹琴人的手指下,这首曲子好像更是给赋予了一层不一样的气息和旋律,更是透着水晶般的剔透,这些对于六十年代人来说熟悉的音符,一下子勾起了对年轻时的回忆和憧憬!王牧也不自觉的和台下的观众一起沉浸在这动听的钢琴旋律中。
“王牧,快,别听了!马上就到你了,赶快到后台准备一下!”又是李丽香这个热情的女人,再次的拉着忘我的王牧向后台走去。边走边说:“刘叶还真是有福气,两个女儿都这么漂亮!不过,怎么看这对双胞胎的反差也太大了!王牧,你可别紧张,别被一个小女生给比下去了。”话音刚落,王牧已被带到了后台。
王牧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把外套一脱,露出里面李丽香特意给买的礼服,拿着笛子上场就好。前台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轮到王牧上台了。但王牧的心情这时候怎是李丽香所能理解的,停车场上的意外相逢,舞台上的暮然回首,一个是精灵,一个天使,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被震到了,百感交集的情绪涌上头。
“王牧,怎么了?快上台啊!轮到你了。”李丽香看着王牧有点恍惚的神情轻推了他一下,催促并问道。王牧回过神来,对于这个给他于包容的女人歉意的笑了一下说:“我没事,李阿姨!”
伴着报幕员话音的落下,王牧怀着复杂的情绪走上了舞台。
王牧也微微的鞠了一躬,把笛子轻轻的靠近唇边。按照爸爸的要求,在新年来临之际王牧应吹奏一曲欢快的喜庆的曲子。但王牧在上台以后不自已的一曲《梁祝》顺着笛子就悠扬的飘散开来。
在这个世界上,音乐的魔力是不可替代的。一首曲子,不知唱出了多少人的辛酸和共鸣,一首曲子,不知又道出了多少的悲欢离合。看着台下人头躜动,此情此景王牧更加的倍感孤独,更加的怀念奶奶。场下的所有人吃惊的望着台上的王牧,被这个看上去春风般的,脸上还带着青涩的少年迷惑了,不知到底要经历多少伤感,多少的思念哀愁才能将这首曲子淋漓尽致的诠释。上一首欢快的钢琴曲牵动了人们对年轻的美好追忆,这首如泣如诉的笛声直抵人的内心深处。
当一切结束后,王牧不知自己是怎么走下的舞台,脸颊上不知什么时候已挂上了两行热泪。直接的冲到幕后,拿去外套向外奔去。
王牧喘着气再次来到停车场时,慌忙的四下寻找,迫切的想找到那个早在他心中埋下种子的女孩,想向她诉说心中的一切,告诉她自己是多么的想找到这个童年的给他温暖和欢乐的伙伴。然而,偌大的停车场,除了车还是车,除了漫天的雪花还是雪花漫天,但王牧在这一刻心里却感到些许的温暖,因为他知道他要找的女孩依然在他的身边并没有走远,那个温暖的女孩依旧的温暖,他的世界也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