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斯憋着眼泪立在电梯口,她的自尊决不允许她在这儿做出丢人的事。
“你快放开我。”
穆子芮终于从姜子昂怀里挣脱,跑过来搂着呼吸急促的诗斯。
“没事,没事,有我在没事。”
陆止玺揉着被撞的发晕的后脑勺从电梯出来,靠着冰凉的墙壁。
“你还真是有仇必报啊,我才撞你几天今儿就这么着急还我了。”
诗斯窝在穆子芮怀里,虽然没有声响可肩头已经压不住在抖动,穆子芮也是什么都没说一直在摁电梯。
陆止玺跟姜子昂对看一眼,神色相交。
姜子昂弯身从地上捡起两个女人的包,在手里轻轻掂量一下。
“要不我跟前台说一声,从今以后酒店里日曜酒店不准那个男人进出。”
穆子芮侧头拿过包,很冷漠:“不必,明天我们就离开。”
电梯到了,穆子芮拥着诗斯进去。
陆止玺靠在电梯对面挑着眉没看见别的,只有诗斯垂着头咬着下巴眼角挂着泪珠的样子。
姜子昂也盯了好一会儿,一声轻笑:“真是。。。”
他转身搂过刚在被晾在一边的美女:“止玺,进去吧。”
他漂亮的墨眸里蕴着一抹阴寒渗人的寒芒,好一会儿才从闭合的电梯那儿收回目光。
“明天你不要去了,我看那段立成不是什么好人,免得你又受委屈。”
诗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坐在双上,很没有安全感的搂着自己。
“我明天要去,我明天非去不可。”
“为什么?”
她抬眼,目光坚定不移:“我想去听听那家人对我,对我妈妈还有哪些不堪入耳的评价。”
穆子芮跟她对视一阵,败下阵来。
她坐在诗斯前面,拉着她冰凉刺骨的手。
“到底。。。怎么回事。”
诗斯搂着自己,下巴搁在膝盖上这个动作她已经保持几小时。
穆子芮握紧她冰凉的手,慢慢加重力道。
“阿诗,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你可以把我当成垃圾桶尽情吐出你的不快,你也可以把一直藏着的委屈跟我讲。虽然我们认识的时候就说过,不探听对方的秘密,除非对方亲自开口。”
“我不知道你这么多年背负的秘密和压力是什么,其实我也想触碰你的禁忌,可是你这样坐着不言不语我很担心。玛莎老师说过,你一直把所有的东西压在心里会让你过的越来越累,我们是好朋友你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我是私生子。”
说出这四个字眼泪就自然从她美丽的棕色眸子滚出来。
“其实,真算起来我连私生子都算不上。”
她唇边有一抹极其悲凉的笑,整个人不吵不闹,以最平静的语气述说。
穆子芮看着她的样子心里着实难受,她往前移了移。
“若真的开不了口,就不说了。”
“我妈妈跟我的养父是相亲认识的,我妈就觉着养父老实可靠就答应了。后来的婚姻生活平淡如水,相敬如宾。就算有了我姐姐两人还是像最熟悉的陌生人。我的出生我养父说我是多出来的那一点所以取了名字叫栾一一。我其实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我姐姐的名字那么好听,偏偏我的就是两个简单的数字。一一,依依不舍,还是一字一泪?14岁那年,我生了重病差点死掉。”
“等我大病初愈醒来时,我养父对我的态度360的大转变,就仿佛换了一个人。”
她慢慢抬眼乖戾的偏头,蓄着泪水的双眸满目苍夷。
“你明白吗,就是。。。很奇怪。我明明刚刚生了大病痊愈,为什么却得不到一丁点父亲的疼惜。”
“其实,我很傻的。”
她哭着笑出声,偏执的抹去脸上的眼泪。
“我以为是我生病花了太多的钱,我以为父亲在责怪为什么要生病,为什么要给家庭不富裕的他们锦上添花。所以,从今以后我很少有新衣服穿,甚至都不敢提要买那么好吃却价格昂贵的零食。可我姐姐不一样,她想要什么父亲都一应俱全,或许就算是星星父亲也会想办法摘给她。年幼的我一直都不明白,在家庭懂事听话的是我,成绩最好的是我,常帮父母分担的还是我。可不管我怎么做都不能得到爸爸的赞赏,他从原来的和蔼可亲变得性格暴躁,以前连骂都舍不得骂我的人却在某一天对我动手。”
讲到后面,她都已经泣不成声,可还是偏执的一直抹眼泪一直重复这个多余的动作。
“后来,爸爸单位下岗了,所有的重担都在妈妈身上。我看见她越来越憔悴,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早出晚归,直到后来我几乎看不见她的身影。我的姐姐依旧我行我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而我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用过的,不要的。就连一个冰激凌都是她吃了两口不爱的口味扔给我。而我就像捡到宝一样满心欢喜。”
“阮齐天。。。是我的救赎。”
她一片苍夷的眸子终于有了一点明亮的色彩。
“真的,阮齐天从小在他奶奶家长大跟我家就隔一层楼。我家所有的事他几乎都知道,我的竹马在我最青涩不堪晦暗的童年带给我一丝阳光。他只比我大2岁可向来懂事的他却包容我的所有。就连奶奶也常常笑话我们,说阮齐天真有本事,小小年纪就给奶奶把孙媳妇带回去了。我一直都当那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有一天他真的牵着我的手去奶奶家时,我看见奶奶浑浊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到后来。。。”她硬憋着自己的哽咽,保持缓慢的语速。
“到后来,我爸爸开始变本加厉。喝酒赌博,最能丧志的东西他都开始沾染学习。直到某一天醉醺醺的他回来没有原因的对妈妈动手,睡下的我们被吵醒,姐姐在一边哭的厉害,而我就像个傻子一样站在旁边任由爸爸用最难听的字眼骂我,妈妈听不下去跟爸爸吵,刚张嘴就挨了一顿毒打。后来这事闹大了,妈妈要跟爸爸离婚附近的老邻居都过来劝说,最后我姑姑就是段立成他们一家过来。起初我也以为他们是来劝说的,哪只姑姑刚进门跟爸爸一样指着妈妈鼻子骂。”
她昂着头,长长呼了一口气。
“其实我一直以为那些谩骂我已经忘记,可谁知就像烙印熨烫在我心底。妈妈没有反驳,坐在沙发里搂着瑟瑟发抖的我。谩骂持续一整晚,姑姑骂累了就换姑父拼了命的骂。在后来,天亮也许一个个都骂我们骂累了。就在那个微微细雨的清晨,妈妈牵着我的手头也没回什么都没带的离开。后来我才知道,妈妈早已有想要离开的打算,只是心疼我姐姐年幼可怜一忍再忍。”
“我可怜吗,子芮?”
穆子芮快速擦掉眼泪,没有回答只是握紧诗斯的手。
“子芮,不要同情我,其实我一点都不可怜,真的。养父的谩骂毒打,姐姐的强势霸道,姑姑和姑父嫌恶的行径,其实我一点都不可怜。在我的童年有妈妈和阮齐天已经够了。而现在,虽然没有妈妈也没有阮齐天可我已经长大,我已经裹着刀枪不入的盔甲可以面对任何东西。所以明天的饭局我一定要去,而且我要昂首挺胸的去,我已经不害怕,那个年幼懦弱只能依靠妈妈羽翼的孩子已经长大,足够强大面对所有。”
穆子芮包着眼泪不住的点头,诗斯已经止住哭泣有她最美丽的笑。
而穆子芮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每个人都有过去,每个人都有回忆,每个人都有割舍不掉而又不愿遗弃的东西。
她没想把诗斯的故事转嫁在自己身上,可是有一件事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她都不能够原谅自己。
她没有诗斯母亲那种坚强,她没有诗斯身上的勇气和担当。
她除了一味逃避,躲的远远选择自欺欺人。
什么时候,她也应该勇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