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倾斜,夕阳瑰丽,焕白如雪的溟王宫,被彤晕笼罩,光彩幻美,仙境般恢弘华美。
莲央太后与翱王御风,黯然走出溟王宫,御之煌紧随在后匀。
三人出去之后,乐正夕送出门来,却只对御之煌道一句,“之煌皇子,慢走”
然后,便转身,命护卫关上大门。
御之煌受宠若惊,诧异地不羁邪笑。
“哈这乐正夕吃错药了跟我说慢走”
乐正夕是老七转变的第一个子嗣,从前可没少受他的气。
老七那会儿保护不了他,为免乐正夕被众皇子欺负,才放他远走高飞。
今儿,这厮竟不计前嫌,对他这般客气
“皇祖母,他似乎,应该恭送你们呐掇”
被御风一瞪,御之煌便悻悻转身,眺望王宫门前的整条街道。
满街车水马龙,井然有序,处处静谧完美。
蓝紫色的花树在街道两旁,宏大的树冠,似弓形的花桥,如梦,如云,清风徐来,花瓣在夕阳里缤纷飘扬。
这里街美,花美,人更美。
这里皆是一夫一妻,恩爱成双,容不得任何瑕疵。
御之煌一眼成瘾,忍不住又大发感慨。
“皇祖母,我真恨老七呀我简直要恨死他,恨不能现在就杀了他。”
莲央愧疚不舍,望着紧闭的宫门,凤眸嫣红地复杂地看向御之煌。
“他又得罪你了”
“我们吸血鬼就该是茹毛饮血,卑鄙狡诈,是非不分,杀戮摆在第一位,尤其拥有精纯之血的皇族之人,动一动手指,便可暗动天下您瞧他,在这莫黎城杀一只鹿,也会被关进黑棺,这简直就是逆天而行,却偏偏还有这么多人往这儿挤。”
莲央怒火郁结,却闷在心头发不出。
就连御之煌,也暗讽她做错了,她是真的错得离谱吗
杀鹿之人被关入黑棺,杀溟王妃之人,当然是该被千刀万剐的。
御蓝斯是要她来主持公道的,她没有给他公道,却指鹿为马。
莫黎城的百姓也容不下她。
御风担心地拥她在怀,听得宫门那边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也不禁回头看紧闭的宫门。
两面宫门轰然大开,出来的是一群银甲士兵。
他们队列整齐,要押送两口黑棺前往刑场。
后面的八个士兵,抬着一面黑底白字的大旗,上面写的是肃娴暗害王妃与世子的罪行,另外还公布了许麒的身份。
那群士兵行径莲央与翱王面前,竟是停也未停,径直过去了。
“皇祖母,他们太狂妄一个个和老七一样,趾高气扬,目中无人”
偷觑一眼莲央的脸色,御之煌忍不住继续泼冷水。
“皇祖母,当初老七一出生,您就该杀了他当然,父皇可能会和您反目成仇毕竟父皇偏心他么”
莲央恼恨地怒瞪着他,“那两个小丫头你见了”
“是呀可美呢都像我家丝丝”
想到那两个小娃儿,想到锦璃,御之煌畅然骄傲地笑了笑,活像那孩子女人都是他的。
见太后脸色暗青,和翱王振翅高飞,他忙跟上去,不怕死地继续说道
“皇祖母,您说丝丝也真是她倾国倾城,血液甜美也就罢了,生娃儿也会生,先生了个小仙童似地南宫谨,又生了个美得能把人化掉的无殇,这会又一次生俩,可不是要把您活活气死么”
御风担心地看着莲央,冷斥,“御之煌,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
御之煌无辜地辩解,“我是不想开口呀但是,我实在忍不住为皇祖母难过这下好了,老七和父皇,不知道要如何疼丝丝呢”
“莲央,过了这一阵子,我们再来看溟儿和锦璃”御风温声安慰。
御之煌飞到莲央右侧去,“皇祖母,那两个小娃儿眉眼都像丝丝,眼睛却是漂亮的棕色,看一眼,要把人的魂儿都勾走了,将来不知道要惹多少男子疯魔”
莲央沉默。却是猜也不用猜,那两人的孩子,定是极美极好的。
“伏瀛见了那两个小丫头,就和老七闷在书房里嘀嘀咕咕,忙着谈论那两个小丫头的姻缘大事皇祖母,这该是您cao心的,伏瀛他跟着瞎掺和什么呀”
御之煌就像一只赖皮鬼,一路不依不饶,杀老七,要丝丝,抢娃娃竟自顾自地唠叨了一路。
莲央也因此泪洒一路。
于血族皇宫落地,御风百般哄劝,莲央竟仍是止不住伤痛。
“皇祖母,哭是没用的你干脆,就去杀了老七,把丝丝赐给我,我带着她和那几个美得人神共愤的小不点从此远走高飞,从此离了您的眼您说好不好”
“御之煌,你烦不烦
tang”
御风已然气急,掌中凝聚真气,便要打过去
“父皇息怒,之煌口没遮拦,我定会惩罚他的。”
御穹说着,从冗长台阶上迎下来。
他却是一眼不看莲央,忙呵斥御之煌到近前,开口就问,“那对儿小丫头长得像谁像溟儿,还是锦璃”
“父皇,您得让我缓缓劲儿,我血都没喝一口呢”
这一路上,御之煌直说的口干舌燥。
御穹扣住他的手腕,“随朕去御书房。”
“哎”御之煌不禁看被父亲扣住的手腕,父皇这是何意怕他逃了不成
一路拾阶而上,御穹还是忍不住问,“锦璃可脱险了孩子们都健康么”
“她好,孩子也都好。”
御穹顿时龙颜大悦,忙叫了贴身的随侍来。
“传丞相和礼部尚书,拟旨,大赦天下,普天同庆,减赋三年。”
御之煌被吓到,“父皇,减赋三年”
御穹大喜过望,被儿子一叹,竟是觉得“减赋三年太少了么”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减赋六年,一个娃儿减三年,两个就得六年,双凤祥临,六六大顺”
御之煌不敢再多言,怕再多言一句,就要减赋百年了。
御穹当即又命人去给芹妃传话。
“让芹妃给两位小郡主和溟王妃多选几样有趣的赏赐,当然,不能少了谨儿和无殇的,得让他们知道,有了孙女,朕还是一样疼爱他们。”
“是,皇上”
宫人应下,亦是开心地合不拢嘴。小跑着下来台阶,见太后哭得泪流满面,他笑颜尴尬微僵,行了一礼,忙去了。
书房内,靠窗的罗汉榻矮桌上,摆下五盅血茶。
御之煌连喝了三盅,嘴皮子一直没停过。
先是把一对儿孪生的小丫头,夸赞地天花乱坠,又说了苏无殇和南宫谨的近况,哄得御穹龙颜大悦。
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父子俩同时看去,就见御雪儿一身雪白的花苞裙,提了一个大红包袱进来。
宫人们见皇上与龙椅上笑着摆手,便未再阻拦。
御雪儿进来,还是先行礼请罪。
御穹见她不堪重负,忙把大包袱接过来,放在罗汉榻上。
“雪儿,你这弄得什么”
“儿臣近来搜罗的,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孪生的娃娃,穿用都是一样的才好看呐前几日我和宋将军家的一双孪生女儿玩,她们就是穿一样的衣服,玩一样的玩意儿,还有发髻也梳理的一样,可好看呢”
小丫头一开口,竟是如御之煌一般,吧啦吧啦停不下来。
大包袱打开,里面小裙子,小鞋子,小珠花,应有尽有皆是成双成对儿。
御穹看得目瞪口呆,不禁钦佩小丫头的细腻玲珑。
御之煌拿起一双小鞋子,也哭笑不得。
御雪儿这是被那对儿孪生娃娃,唤醒了满满的母xing本能,分明是学着母亲的架势,把两个小娃娃当布娃娃来打扮的。
孩子的心思,真是叫人猜不透
御之煌就忽然想到无殇给他的救命信,忙拿出来给御穹过目。
御穹打开信封,御雪儿也忍不住爬到雕龙罗汉椅,伸着小胖手扒拉着信纸看。
“父皇,这是什么东西呀”真的是字吗小丫头一脸费解,五官皱成一团。
御穹却神情凝重,细看过厚厚的一叠信,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又是长叹,又是感慨
仿佛,那一堆鬼画符里,暗藏了深不可测的玄机。
全部看过,他把信放在矮桌上,威严凛凛的身躯,往方枕上慵懒一倚,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无殇如此信你的能力,就这么办吧”
“啊”
御之煌不禁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御雪儿率先抢过信,从头到尾又看一遍。
“父皇,您看得懂无殇在这上面写了什么东西真的一个字都没有呀”
压根儿就是那小子胡乱画的嘛
御穹品了口血茶,直接承认,“朕看不懂。”
御之煌哭笑不得,“看不懂,您还答应他”
“这孩子尚且不会写字,却又写又画这么多,厚厚的一叠纸,千言万语,无非是劝说朕放你一命,给你一条活路。”
御之煌愕然,脑子里却蹦出那小家伙伏案疾书的一幕
御穹因这叠信,看着他的神情,也不禁和蔼了许多。
“无殇与谨儿不同,谨儿手段凌厉,说一不二,却不失公正公允。而无殇小小年纪,却仁善为重,他既能想到一条将功折罪的机会,可见是为你花了不少心血,纵然对老七他的
亲生父亲,他也不曾如此过,这孩子是在偿还你的救命之恩,也是要化解我们父子之间的矛盾。”
御之煌握着信,惭愧地抬不起头。
他被彻底打败了,被那个话说不利落、字也不会写的小娃儿,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
“父皇,儿臣先告退。”
御穹目送御之煌出去,深邃的鹰眸,凌厉深沉地微闪。
任凭御之煌如何精于心计,却也看不出,无殇的一笔一划里暗藏了惊天动地的血雨腥风。
御雪儿见父皇神情古怪,不敢再多问,却仍是忍不住好奇。
那小人儿苏无殇,能扭转天下不成这鬼画符,到底说了什么呀竟能换取御之煌活命的机会
莫黎城似暗潮汹涌的玉鳞江,风波过去,又恢复宁静安和。
锦璃卧床静养五日,身体日渐康复,眼睛却因受损太重,仍不见起色。
至今未能见到一双女儿的容貌,心底自是遗憾难言,却怕御蓝斯难过,这遗憾始终闷在心底,不敢疏解半句。
通过每日的药丸和药糊的气息,她清楚地知道,南宫恪正在尝试更改药方,为她医治,越发忙得顾不上镜水城。
御蓝斯早出晚归,担起两座城的政务,愈加忙碌。
所幸,锦璃身边儿女环绕,虽然躺着,总是顾着儿女们的衣食住用,也无闲暇为眼疾伤神。
这一日,淳于夫人和龚许氏带着儿女们又来探望。
御蓝斯刚收到御穹的圣旨,欣喜若狂,直奔回来看锦璃。
却一入紫宸宫,被院子里一群小不点惊吓,忙收住脚步。
一群小娃儿正在玩老鹰抓小鸡,南宫谨腾飞在半空里,挥展着羽翼,俨然就是老鹰。
淳于缦扮演的“母鸡”甚是不称职,压根儿护不住一群“小鸡仔”。
眼见着鸡飞狗跳,小丫头拉着粉色的小披风护着仅剩的两只,忍不住跺脚大叫。
“夫君,你全抓跑了我没有小鸡了不准抓”
可爱的声音,被孩子的喧闹声淹没。
南宫谨正在兴头上,已然不听他家南宫夫人的话。
他在半空里飞来飞去,直嚷着,“小鸡,哪里逃”
一群小不点被“老鹰”扑得满院子乱跑,又飞,又跳,又叫,又笑。
俨然一场巨大的灾难
锦璃在这喧闹里,可如何养得好病
御蓝斯剑眉无奈皱起,深刻绝美的五官几乎扭成一团。
他却是谁也没有惊动,紫色的锦袍潇洒不羁地飘逸而过,穿过院子,脚步却没迈几下,就听到无殇抗议地大嚷。
“父王,你踩到我的家啦”
家御蓝斯哭笑不得地低下头,就见儿子和几个孩子,正坐在用红绳圈成的圆圈里。
他一撩锦袍,优雅地蹲下来。
“殇儿,你在干什么呢”
尽管那红线上没有半点尘土,小家伙还是忙把他踩过的地方抚了抚。
小紫袍束袖收腰,甚是利落,华艳的金纹,随着一丝不苟的举动明灭流光,萌态可掬地小脸儿,煞是认真严苛。
“这是我和哥哥的家”澄澈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严禁入侵”。
“家”御蓝斯环顾红绳,这分明是个红圈而已
“我和哥哥是老鹰,这些娃娃都是哥哥抓回来的小鸡,我负责看守。”
“呃原来老鹰抓小鸡,可以有两只老鹰么”
“父王你不懂”
御蓝斯哭笑不得,他的确不懂。
就在父子俩说话的空儿,无殇就注意到,刚被抓回来的龚姣儿要往圈外爬。
这小丫头,总给他添堵。
无殇气恼地忙扑过去,把小丫头压在了地上。
“小鸡不准跑被抓回来的,就做成烤鸡了,烤鸡是不能动的”
御蓝斯不禁担心龚姣儿会大哭,却意外的
小丫头咯咯地大笑着,一下就把无殇撂倒在地,然后,不遗余力地往圈外爬
两个走路不利索的小人儿,手脚并用,你追我赶。
无殇到底是速度快些,小虎崽似地,力气也大,一下扣住她的脚腕
小丫头又叫又嚷地还是败下阵来。
无殇连拖带拽,把她弄回了“家”里。
御蓝斯不禁对神勇的龚姣儿刮目相看。
敢这么和无殇较劲儿,难怪锦璃喜欢她呢
无殇就在圈里站起来,霸气四射地警告其他妄想逃跑的“小鸡”,“都老实呆着,不准乱跑,否则,全部做成炒鸡”
无殇见父王还蹲在一旁看,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父王,你不要在这儿和我说话,一不
留神,我的小鸡都会跑掉的。”
御蓝斯顿觉落了满鼻子灰。
他在儿子们眼里,可素来是无所不能的神祗呀竟然被嫌弃了
“你们继续玩不过,对女孩们客气点,别用蛮力”
“是。”
无殇虽小,却心思剔透,顿时明白,父王指的女孩是龚姣儿。
自从抢糕点开始,他和龚姣儿就结了仇,也厮打惯了,他才不会客气哩
当然,这小丫头也从来没和他客气过,上次玩滑梯,便是各种堵气得他差点想杀人放火。
御蓝斯摸了摸龚姣儿的头,给小丫头略整了下歪斜的小花袍,赞赏笑了笑,才去寻他的王妃。
后院里,花木葱茏。
莹白的凉亭四周,碧荫如画,红纱飘渺,溪流淙淙。
流水带起的凉气,清爽宜人,四周除了花香,还有女子淡雅的脂粉香,那幽幽馨香,弥漫在风里,整个花园都因此而变得温馨。
相较于前院的喧闹,这里倒是安静宜人的。孩子们偶尔传来的嬉闹声,也成了最完美的点缀。
锦璃坐在亭下的贵妃椅上,正给淳于夫人和龚许氏讲解双面绣的技巧。
三个女子轻声慢语,丝毫没有惊扰一旁摇篮内安睡的一对儿小郡主。
虽然锦璃眼睛看不到,手指却纤巧灵敏,指尖摩挲着绣案,飞针走线,精准而细密。
不过片刻,就绣出了一片蝴蝶的翅膀,虽然只是单一的粉色,却惊艳绝妙。
淳于夫人是一袭内敛稳重的酒红锦袍,与锦璃并坐于贵妃椅。
龚许氏则是奢华的孔雀蓝金纹纱袍,正坐在绣案对面的软凳上。
两人观赏着绣纹,皆是忍不住啧啧惊叹。
她们甚至没有注意到,亭子外,御蓝斯比她们更惊讶。
锦璃手上未曾停顿,优雅微俯腰身。
螓首侧髻秀雅如缎,以一支鹅黄牡丹发簪绾着,似慵懒随意的打扮,却贵雅惊艳,国色天香。
一身鹅黄蛟绡纱袍,蝶袖束腰,明丽娇艳如春晓之花,肌肤被衬得羊脂玉般莹润艳美,吹弹可破。
御蓝斯看着她,忽忘了此来的目的,一身疲乏与焦躁,莫名烟消云散,却也莫名觉得似又有许久不曾好好与锦璃说过话。
相较之下,他竟比不得这两位常来相伴她解闷的女子。
锦璃嗅到了熟悉的龙涎香,心口微暖,指尖捏着绣花针,惊喜笑问,“阿溟,你在那里”
淳于夫人和龚许氏微怔,忙看向凉亭入口,可不是呢殿下似站在那边已瞧了许久。
“王妃娘娘这鼻子耳朵,竟是比眼睛还灵”淳于夫人打趣说着,和龚许氏忙起身行礼。
不等她们开口,御蓝斯便抬手示意她们免礼。
“两位夫人不只相伴王妃有功,两位郡主顺利诞生,亦是多亏了二位对本王传授经验。自今日起,皆封淑人。本王已经让龚荀准备赐封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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