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到了琬溪的屋子,琬溪见苏红遣下了泠月和秦瑟的婢女后,终是忍不住皱着眉焦灼道:“大娘,你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妓子岂进的了这王宫?”
秦瑟瞧着苏红坐下后,立马便坐在了她旁边,接上了琬溪的话:“妲己妹妹说的不错,这若是真让妹妹去了,怕是日后妹妹都将被天下文士所诟病,怕是再也难做人了。”
苏红蹙起了漂亮的眉,言语间竟是带上了些许的烦闷:“可那又如何?旨意已是下了,妲己总不能抗旨不是?否则,便是要连累了整个红颜阁的。况且,妲己本就是罪臣之女,如今再加上个抗旨的名头,今后怕是连命都要没了,还谈什么将来!”
说着,便又抬起了手,支着太阳穴,沉思道:“只这为何陛下突然间便想出了这个主意了?着实是令人懊恼!”
秦瑟也没接上苏红的茬,只又顾自低喃:“那便这样了吗?这样让妲己妹妹去出演?”
琬溪则是轻轻一叹,还能怎么的?早在那公公宣旨的时候就知道了不是吗?便是再厌恶那周宣帝,便是再抗拒这强人所难的旨意,自己终是不会违抗的不是吗?毕竟自己可是那么惜命的一个人呢。于是,她只好淡然出声:“姐姐也不必为妹妹担忧了,该来的总也躲不过。”
不待秦瑟说些什么,苏红便满意的接过了腔:“你能这样想是最好不过了,跟什么过不去都别跟命过不去。”说着,又瞧见了琬溪戚戚然的面孔,安慰般的笑着劝道:“你也不必太过在意,你只记着‘英雄不问出处’便好,安心地备着你的舞蹈就是了,其他的都有大娘我呢。”
琬溪地心中莫名有些感动,她甚至不知道苏红为什么要帮自己,毕竟一开始的时候,她不是拒绝了自己的吗?她的心中百转千回,最后终是幻化成了一句“多谢大娘!”
闻言,苏红总算是回到了昔日的媚态,捻着帕子轻笑道:“可别谢我,我不过是为了帮我的红颜阁罢了,你若是真像定芷那丫头那样就这么跑了,我看我这阁里的姑娘怕也没了活路了。”苏红这话其实不假,出了是拉一把琬溪外,她也确实是有着自己的打量,琬溪这事儿若是做好了,倒也不失为推动红颜阁更上一层楼的好助力。
“你便放宽了心,原先说好的七天一登台便也先停了先吧,这英雄宴也不知是定在了何时,你总免不了要好好准备一番的,到时候可别给我红颜阁丢了脸。”苏红站起了身,抛下了这寥寥数语,便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望着苏红的背影,秦瑟冲着琬溪笑了笑,“既大娘都这般说了,你也就别想太多了,说不定是因祸得福,名满天下呢?这可说不准的。”
琬溪哂笑:“是吗?我倒是也不盼着什么名满天下,只想着不是飞来横祸便好。”忽然间又有些不想再接着这个话题了,琬溪的话便又打了个转儿,“对了姐姐,妲己一直都想不通,为何姐姐独独对妹妹多般维护?”
“是吗?”秦瑟先是一笑,后又回忆着道,“其实一开始是一样的,每一个刚进红颜阁的姑娘都是需要很多关怀的,慢慢的,等大家都熟悉了,知道大娘是什么样的人了,便也就成了一家人。就像我刚来时,便是定芷一直这么做的。”忽然间,秦瑟的神色暗了暗,片刻后才又故作笑道,“至于你这丫头,熟悉后才知道你是个什么都无所谓的懒性子,自然得多关心你些。”
“我不是无所谓,只是没有遇到能让我在意的事儿罢了。”琬溪见秦瑟说起定芷时有些不打对劲,心中也知道这秦瑟身上定也是有着故事的,可秦瑟不愿说,琬溪便也不点破,生生地接住了她的话题。
“婉儿!”院子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呼喊声,当真是人未至,身先到,琬溪只一听便知道是谁了。
“看来是妹妹的齐郎来了。”秦瑟满眼的戏谑,显然也是听出了齐风的声音了的,此刻正打趣儿着琬溪呢。
琬溪不雅的向上翻了个白眼,声音中带着些许的责怪:“姐姐可莫要再将妹妹与齐世子扯在一起了,我与他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其他,只我们之间的身份地位便生生隔绝了我们。”的确,纵是现在乃多事之秋,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周仍是对贱籍女子管教甚严,少有人家真的会娶妓子过门的。
“妹妹慎言,世子可是快到了。”秦瑟哪里不知这些,可她更了解齐风对琬溪的心思,是以,她一见齐风踏进了院子,便向着琬溪努了努嘴,组织了琬溪后面的话。
待得齐风踏进了屋子,秦瑟便自觉地站起了身来,向齐风服了服身,有回头看了看琬溪,见琬溪低垂着头,便也不再说些什么,直直离去了。
许久后,琬溪抬起头,果见秦瑟早已没了身影,才看着齐风道:“你怎的又来了?我不是听泠月说你被你爹给锁了起来了吗?”
齐风并不想接这个话题,难道要告诉她说自己是爬墙出来的吗?他想想都觉得膈应。想了想,便才道:“不说这个。”他给自己倒了杯茶,猛然灌了下去,“我现在只想知道,你那进宫献舞是怎么回事?”
琬溪捋了捋耳边的细发,有些漫不经心:“什么怎么回事?不就那么回事儿呗!陛下下旨,我就接旨,就这么简单。”
“可陛下怎么会莫名其妙下这种旨意呢?”齐风不解。
琬溪则不雅地对他翻了个白眼:“我怎么会知道,你有本事,你便去问问陛下,若是能让他再收回了旨意呢那就再好不过了,别在我这儿唧唧歪歪。”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可是婉儿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冷淡呢?”齐风瘪起嘴,眸中染上了些许的委屈,却也只闷闷道。可能真的是那天琬溪的话话刺激到了他,他便也觉得自己是欠了她的,从前就对杨婉倍加呵护的他,此后更是有些低声下气了。
可这就苦了琬溪了,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他知道他的情谊,可这些统统都不是给她杨琬溪的,她受之有愧,她甚至不能将他避诸门外,她甚至期盼他能对她动辄打骂,这样她便能光明正大的拒绝他的靠近,这样她就能不必再像此刻这样,抓住他的一点儿错,甚至还不是对她杨琬溪的错不放过!
琬溪敛了敛心神,挪开了脸不再看向齐风,装作不经意间问道:“我听说你爹不许你再来找我,甚至放话说你再来便将你逐出家门,可你怎么还是这么大咧咧的?”其实,琬溪心中对齐风他父亲是有着不屑的,便是杨婉家再如何没落,可杨婉终究是他好友唯一的子嗣。可此刻,她却也只能以他为由了。
似是没注意到琬溪话中的深意,他蓦然一笑:“他可不就一个花架子吗,就说的厉害!”
琬溪看着他的笑,有些怔愣,蓦然间,好像又看见了回忆中的那个青葱阳光的少年,又看见了那个笑着对杨婉说“执子之手”的人。忽然间,她觉得有些烦闷,站起了身子,低头看着齐风不耐烦道:“你什么时候走?”
齐风感觉有些莫名,却仍笑得灿烂:“我干嘛要走?我才刚来呀!我不走!”
“齐卫扬,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我们不可能的,我打从心眼里就不能接受你,你就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吧!”她蓦然转身,“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见你!”说完她便走进了里屋。徒留外间茶杯碎了一地,任齐风拂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