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市内的一间咖啡屋中,三人相对无言。云卿和柏暮很乖巧地坐在一边吃甜点,好奇地观察着大人们。
“这三年,你过得好吗?”柏林说道。
“挺好的。又干回了老本行,自己开了个小店,做些小首饰来卖。也挺好的。”沐卿说完,不知为何突然轻笑一声。
“你为什么不去设计学院做老师呢?以你的名气,应该没有哪一所设计学院会拒绝吧?你自己也能过得好一点。”秦暖说道。
“秦暖,”沐卿的脸上浮起无奈的笑,“clarissa 死了,沐卿也死了,我现在是jane koo。”
“沐卿,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国?”柏林的声音染上一抹怒气。
“不是我不想回国。”沐卿的神情变得有几分朦胧,“三年前,我临时和别人换了来巴黎的机票,有幸躲过了那架死亡飞机。等我到巴黎的第二天才知道飞往哥本哈根的飞机失事。而我也被证明死亡。所有的证件都无法使用。我回不去。那时我就在想,索性你们都以为我死了,那就让沐卿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好了。我在巴黎也有房子,积蓄也足够生活,可是……”
沐卿爱怜地摸了摸云卿的头发:“我发现我有了赫的孩子。法国出生的孩子是非婚生子,她的身份是不被承认的。为了女儿,无奈之下,我只能去找我从前的一位好友,她的丈夫很有权势。她帮我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又在配偶栏上添了个莫须有的人,这才让卿儿合法地在法国出生,拥有合法的身份。同样的,我就做不回沐卿,更加不能回国,否则牵扯到的人会让我一生愧疚。所以,我只能安安静静地在巴黎的一个小角落里,做好自己,做好jane koo。”
三年前的事情,沐卿将它说得无比平静。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还活着?至少你告诉云赫行吗!你知道这三年来他是怎么过的吗?”柏林激动地拍桌而起,吓得云卿一下子钻到沐卿的怀中。
沐卿安抚着云卿,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柏林见她不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云赫得知你的死讯之后,不愿意相信,发了疯地翻遍了整个a市和哥本哈根!到最后,心死了,绝望了。紧接着他失踪了一个多月,若不是酒精中毒被发现送往医院,我们都以为他已经随着你去了!救回了一条命之后,他依旧颓废,又三次因酒精中毒被送进医院抢救!云氏内部大动荡,他也不管不顾,如果不是我们在顶着,云氏焉有今日?”
“哦,你还不知道吧!云赫这个白痴,为了你患上了胃癌!胃都被切除了四分之一!做完切除手术之后,他的父亲跪在他面前求他振作一点,他才继续回云氏工作!可谁都看的出来,那办公室里坐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具行尸走肉!沐卿,你太自私了!”
这么多年来,柏林第一次对沐卿发这么大的火。也是第一次,他觉得眼前这个熟悉的人,自私得陌生。
沐卿握紧了拳头,不住地颤抖着。自私吗?就算是她自私吧!很多东西,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现在她最大的愿望,也是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她的卿儿能够快快乐乐的,能够每一天都看到她最美丽的笑容,除此之外,她已经没有资格去奢求更多了。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沐卿努力地咽回去。或许,这真的是奢望了吧……
秦暖拉了拉柏林的袖子,让他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柏林重重一哼,不情不愿地坐回去,一脸怒容还未来得及褪去。
“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告诉云赫吗?”柏林说道,“他这个傻子为了你,这三年过得真的很苦。卿,你不能再这样自私下去了。”
“我不能恩将仇报。”沐卿的声音轻得近乎飘渺。
“所以,你就打算让那些爱你的人继续为你痛苦下去?”柏林的怒火在升腾,语气也变得尖锐讽刺,“你以为,这三年来痛苦的就只有云赫吗?简木,三年里变了一个样,从前成天到处探险,行踪成谜,现在却天天呆在你的那间公寓里!韩以沫和宁相濡,这三年里一直在自责,她们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你!还有……”
“够了!别再说了!”沐卿厉喝道,双眼紧闭,身体微微颤抖着。
“妈咪……我想回家了。”云卿虽然年幼,却知道自己最亲爱的妈咪此刻内心的纠结。既然纠结,那就离开。
沐卿轻抚云卿的头,神色复杂:“好,我们回家。”说着便拉起女儿的小手起身离去。
“沐卿!”柏林叫住沐卿,“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至少,你告诉云赫,你还活着。当然,我也不介意代你转达这个消息。”
沐卿深吸一口气,道:“半年前在巴黎,他已经知道了,是我不让他告诉你们的,若要怨,就怨我一个人吧。”
说完,沐卿抱起云卿夺门而出,脚步却慌张得不成样子。她不知道如果继续就在这里,自己还能承受多少。
柏林呆在了那里,很多事情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半年前云赫会突然转了性子;为什么他会那样固执地要将云氏的总部移到巴黎来。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一人。
也是因为,他在害怕,害怕沐卿再一次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这样的痛,他承受不起。
“柏林,沐卿她也有自己的难处啊!”秦暖把手温柔地放在柏林的肩上。
柏林重重地叹了口气,握住妻子的手,眉眼间已经染上了岁月的气息。“暖暖,我觉得我越来越看不懂沐卿了。有时候我觉得,她还是当年那个黏着我,依赖我的小女孩。可有时候,我却觉得,她是那样得遥远,那样得陌生,仿佛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你说,是她真的变了,远了。还是我变笨,变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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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注定要错过;而有些人,注定只能归于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