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言恍恍惚惚浑浑噩噩的离开山洞来到外面,也不辩西东踩着山石向着远方而去。
这一代虽然山势险峻但却连绵不断,一直延伸直至远方,屈言虽然偶尔会脚下被滑滚落几下但却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他根本找不到方向反正就沿着一个方向前行,累了就席地而睡也不惧野兽出没,醒了再继续前行,竟一直向东方走去。
就这样走了两日,竟一直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而金启昭估计是也懒得再理会他这个包袱,直接去了濠州。
这一日烈阳炎炎,虽然山顶有清风拂面但还是觉得潮湿难当,屈言抬头顺着阳光直射的方向停了停,摸了摸额头的汗滴继续前行。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可否施舍老僧一点水?”突然一个慈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屈言凝住身形,回头侧耳凝听,张嘴道:“在下……在下也没有水!”他已经几天没有吃喝,此时脸如死灰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对方稍微停了片刻,突然再次开口道:“施主既然没有水,可有食物给老僧果腹吗?”
屈言心道这和尚难道看不出自己是将死之人吗?哪里有什么果腹的东西,摇了摇头,道:“大师你找错人了,在下身无分文!”说罢转身继续佝偻着背脊而行。
但身后那和尚却好像缠住屈言了,跟上来又问道:“敢问施主你既然身无分文又是将死之人却又要去何方?”
屈言蓦然怔住,心底突然问道,我究竟要去哪里,我究竟要去哪里?呵,天下之大难道就找不到一个地方收留我这将死之人吗?他竟不理会背后之人继续前行。
“施主,这世间你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吗?”身后的和尚继续问道。
屈言枯瘦的身躯再次怔住,脑海中出现云婉儿绝世的容颜,转而哂笑摇了摇头,道:“生无可恋!”
“喝点水,坐下来仔细想想!”那和尚突然给屈言递过来一个水壶。
屈言甚至都可以闻到水壶里面的甘甜,但他却只是舔了舔嘴唇道,道:“大师,长路漫漫你还是留着路上喝吧,不要浪费了!”
却听那和尚竟然略带讥讽的大笑了两声,便不再言语。
“大师所笑为何?”屈言禁不住好奇问道。
“我所笑为何你为何要关心?”那和尚竟反问道。
屈言微微一怔接着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点点头道:“对,我为何要关心?凭什么我要关心,我又是谁?我只不过是一个苍天抛弃的孤魂野鬼罢了!”
那和尚听了片刻再次开口道:“施主你怕死吗?”
“怕!”
“但你不得不死对吧?”
“对!”屈言点点头。
“既然不得不死,何不随我拜入我佛,每日诵念我佛,六根清净,如何?”和尚仰头了喝了一口甘甜,咕咕下咽。
屈言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问道:“大师,可看出我还有多长时间可活?”
那和尚似乎颇为诧异屈言竟然提出这样的问题,不过还是答道:“如果照这样下去,不出所料还没等你毒发身亡你已经因为干渴饥饿而死!”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遁入佛门?”屈言反而一句已然转身。
望着渐行渐远的屈言,那和尚举着手中的水壶怔怔凝望。
这一日已经来到了山峰的最高处,前方便是万丈深渊,只要一步便立刻就会万劫不复,但屈言竟似有所觉停止了步伐。他缓缓的躺下,任山巅的清风吹佛,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静。
此时他早已经是油尽灯枯,因为多日没有饮水身体脱水严重,再加寒毒偶有发作,已经完全被折磨的不像一个人了。
他实在走不动了,他此时此刻只想睡觉。
我死之后也不知道婉儿能否找到我的尸首,只怕婉儿还在一直等着我。但是假如婉儿找到了我的尸首,必定会痛不欲生,我还不如投入眼前的万丈悬崖,也许时间久了婉儿便会忘记我了。
想到这里他艰难的向着前方清风佛面的方向爬去,前方就是万丈深渊,触手可及。
他趴在悬崖边上闭上双眸静静的感受着,嘴角露出快乐的微笑,就好像回到童年的天真,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然后身体向前一滚,便落了下去。
只见屈言刚刚落下去,背后却急速飞来一道身影,正是先前和屈言对话的和尚。这和尚看着眼前悬崖峭壁,怔怔的看了几眼,无奈叹息一声,自语道:“死也算是解脱了!”
‘轰隆’一声,身体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其痛难当,身在水中的屈言面孔扭曲变形。
死了吗?
地狱亦或天堂?
死了!
突然,身体四周传来犹如针刺一般的痛楚,万针穿刺的痛苦绝非任何人都可以忍受,每一下疼痛都顺着血液经脉直入心脉,心脏都似乎快要停止跳动了。接着针刺之痛稍缓,一股从来未有的寒气侵入身体,遍布全身,直冲脑海。
“啊……”屈言在水中已经忍不住大吼了出声。
这种寒气比之阴极真劲的寒气更加寒冷,什么千年寒冰,什么冰窟,在这里就是萤火与皓月相比不值一提,屈言全身上下刹那间便笼罩了一层冰霜。冰霜越来越厚慢慢凝结成冰块将屈言严严实实的包裹了起来,而寒气通过冰块依旧在刺激着他的经脉五脏。
僵硬,先是手足僵硬,接着皮肤,然后是血液,最后是一切。
屈言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如果这样冻死也好。
云婉儿恍恍惚惚的离开聚马镇,骑着一匹马任其随意行走,这一走竟不知道来到了何处。
这一日前方突然飞奔而来两匹骏马,那两匹骏马在云婉儿身边急速而过,可是刚跑出不远只听两声长嘶,那两匹马竟然掉头而回。马上是两个红巾军,两人急忙返身回来仔细的盯着云婉儿看了少许,其中一人道:“婉儿姑娘?”
云婉儿抬头眼神茫然的看了两人一眼。
“婉儿姑娘,将军这两天正焦急的找你,你还是快快回濠州吧,省的让将军担心!”那人看到云婉儿好心提醒。
“屈言回来了吗?”云婉儿无力问道。
那人摇摇头,道:“还没有屈先生的消息,婉儿姑娘你还是快快回濠州,我等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
看着那两人越行越远,云婉儿轻轻抖动缰绳继续策马前行。
看惯了世间的分分合合,但是当这种分分合合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你会是怎样的感受?肝肠寸断亦或是满心悲沧?
云婉儿自小命苦沦落青楼之地,成为醉梦楼头牌,其间所经历的痛苦折磨所又能够想得到?自从遇到屈言之后本以为找到了一生的归宿,可是天不怜人,两人还未有寸许的欢乐甜蜜竟然就再次分隔异地,不知所踪。
言哥,你究竟在哪里?云婉儿抬头望天。
言哥你可知道,如果你有什么意外婉儿也不愿意独活了!
这一走竟然就是半月之遥,没有人知道这半月的时间里云婉儿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浙江境内。
这时候张士诚已然逃离高邮,浙江几乎再次落入蒙古人之手,当年因为脱脱半路身死的缘故,百万大军分崩离析各奔他方,浙江境内多有逃兵流寇穿梭,不巧的是云婉儿就遇上了逃兵。
两个逃兵正拖拉着身躯向前行走,蓦然看到前方的树林深处走出一个绝色少女,少女神情落寞心不在焉完全没有看到他们二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泛起了色心。
“喂,姑娘,这么着急要去哪里呀?”两人将云婉儿拦下问道。
云婉儿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脸上露出一闪而逝的怒气,不过并没有作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均想道难道是个哑巴,“姑娘,你要去哪里啊,我们兄弟对这里很熟悉,不如我们带你去吧!”
云婉儿并没有理会两人甩了甩缰绳驱使着骏马继续向前走去。
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见云婉儿竟然不理会自己顿时勃然大怒,抽出兵刃就想把云婉儿逼下马来。
两人刚抽出兵器,突然从旁边的树丛中突然冲出一人,此人贼眉鼠眼看起来不像什么正经人,不过手下倒也有两把刷子,两刀便将两个士兵砍死在地。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现在世道大乱,盗贼横行,姑娘一人上路只怕很不安全!”此人拱手谦恭道,同时四周又涌出十几个带着武器凶神恶煞的人。
云婉儿盯着这人看了两眼,竟然再次不管不顾的向前走去。
这人乃是这一代附近的山贼的小头领,名叫王霸,一个很霸气的名字。今天无所事事便带着一伙兄弟出来转悠转悠,没想到却能碰上这英雄救美的好差事。当然英雄救美不值一提,但是不得不说眼前这姑娘长的确实是平生罕见,犹如出水芙蓉,简直美得令人陶醉,这要是送给大王当压寨夫人,那大王还能亏待了咱?
见到云婉儿竟然一句说不说就走,王霸顿时急的闪身拦住,道:“姑娘你这样一个人上路是很危险的,要不随我上山,到时候我好禀告我们大王送你回家,如何?”
这时一个小弟突然跑过来趴在王霸耳边低声道:“六当家的,你难道真的忍心将这样一个漂亮的姑娘送给大王吗?”
王霸顿时皱眉道:“那怎么办?”
那小弟淫笑一声,望着云婉儿道:“六当家的,咱们先玩玩嘛,兄弟们早就等不及了!”
王霸望向云婉儿,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么漂亮的姑娘还真没有玩过,不由的****大动,咳嗽了两声道:“姑娘,兄弟们也是好心,只要你让兄弟们玩个过瘾就送你回家如何?”
云婉儿目光一凛,紧了紧手中的马鞭。
“六当家的看的起你,你可不要不识抬举啊,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那小弟狗仗人势道。
“去……”王霸一把将小弟推开,骂道:“你******对姑娘就不能温柔点,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姑娘!”
“是是,小弟知错了!”那小弟顿时谄媚的笑着点头。
“姑娘,怎么……”还没等王霸说完,云婉儿突然扬起马鞭就是一鞭子。
“啊……”王霸一声惨叫,脸上愣是挨了火辣辣的一鞭,捂着脸大怒道:“臭娘们儿,敢抽老子,兄弟们给老子上!一会儿大伙一起玩。”
众人一声呐喊挥舞着兵刃就扑了上来,但云婉儿手上似乎有些力道,左挥一鞭右抽一鞭,硬是逼的这些人近不了身。
那小弟捂着脸疼痛的来到王霸面前,道:“六当家的,不行啊,这臭娘们儿太狠了!”
“废物,明的不行不知道来暗的啊,老子都白教你们了啊!”
“呵呵,这不是见到漂亮姑娘太激动所以忘记了!”那小弟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也不说话向着云婉儿就扔了过去。
云婉儿以为是什么暗器,随手就是一马鞭,那小瓶子‘啪’的一声碎裂开来,里面白色状的物事飞散开来随着呼吸传入了云婉儿的鼻孔。
云婉儿只觉脑海晕晕乎乎,眼前迷迷糊糊,还没等反应过来就一头栽倒了下去。
“妈的,那可是整整一瓶子迷药啊,真尼玛浪费!”王霸在那小弟脑袋上用力拍了一巴掌,淫笑的走向了云婉儿。
“******都给老子等着,老子完事了,你们在一个一个的上!”王霸说了一声,伸出手毛毛躁躁的就要去云婉儿的胸前抓去。
可是就在此时突然只听一声迅捷的风声响起,接着只听一声惨叫,王霸的手臂上赫然插着半截竹子,已经完全穿透了手掌。
“啊……”王霸惨叫着跌跌撞撞后退惊骇着看着四周,只见一个黑影突然飞身而出,一掌就将不远处的一个山贼给送去见阎王了。
那人犹如虎入羊群,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将身边的山贼全部送去见阎王了。
余下的山贼心胆俱碎,本来他们就都是一些小喽啰哪里见过什么真正的高手,一声呐喊转身就逃入了山林之中,不一会儿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来者却是一个年过半百双鬓斑白的老人,虽然年过半百但面色凶横身躯剽悍,但眼眸中不经意划过的却是看透世事的冷淡,他将背上背着满是植物的竹篓放下,然后将云婉儿放到马背上,然后背起竹篓拉着马向前走去。
山林幽幽,蜿蜒盘旋,一人一马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小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