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完秦珍回房时已经是晚上9点多钟,今天的夏妤鸳感到格外的疲惫。
躺在床上撵转反复,脑子里总是浮现出这十多年来常做的那个梦。
月山湖畔,花香弥漫,芳草青青。在那个色彩绚烂的时节里,有一青涩少年常立于湖边,或画或写,柔和的光就铺散在他身旁,毛毛绒绒的一圈,看不真切。但夏妤鸳却能感觉出那光影模糊中的少年拥有着怎样隽秀的面容、温暖的笑意以及那被风吹起的微卷的发,这一切都像是少女时的情怀幻化出的影子,朦朦胧胧,挥散不去。
而她就徘徊在这似真似幻的梦境中,不愿醒来,也无法睡去。
此时的夜已很深,萧仲天却了无睡意。眼前重复播放着白天的画面,那一句‘我不适合’如哏在喉,她到底是有多讨厌他,才让她如此坚决?对于夏妤鸳这个女人,他越发的觉得自己力不从心。
站在巨大的露台上向远处眺望,那颀长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被拉出一条斜斜的影子。他微一仰头,将泛着琥珀色光泽的液体一饮而尽。夜幕中的北城依旧星火点点,不知在那片阑珊的灯火处,她是否也如他这般心绪万千,无法入眠呢?
……
“喂,哪位?”一大早夏妤鸳就被电话吵醒了,一夜没睡好,整个人都异常的疲乏。
“女人,你能出来一下吗?”姜笑笑情绪不高的问道。
“怎么?出什么事了吗?”敏感如夏妤鸳,姜笑笑是个多么大咧咧的人,现在这语气可有点反常。
“我想见你!”
二十分钟后,巷尾的咖啡屋内。
姜笑笑神情萎靡地坐在窗边,手里不停的搅动着汤匙,碰撞着杯壁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由于时间还早,咖啡屋里的人并不多,当夏妤鸳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穿着白t、仔裤的姜笑笑。
“笑笑,你这是怎么了?”
姜笑笑一脸迷茫的抬起头,在看到夏妤鸳的那一刻,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小鸳,我该怎么办呢?博扬要走了!连他也要丢下我了!”姜笑笑所说的博扬就是她口中时常挂着的那个白马骑士。在她24年的人生里,博扬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她如此崇拜和深爱的男人。
“走?去哪里?”
“美国……”
“去多久?还回来吗?”
“不知道,也许不会回来了!”姜笑笑呜咽着,“他没说,他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不说?!他去那干嘛?上学?移民?工作?这他总该告诉你吧?”夏妤鸳焦急的问道。
这么多年来,姜笑笑很少会哭,除了她父母常驻国外的头几年,她偶尔想念的难受,会躲起来偷偷地哭,但是像现在这样伤心而又不知所措的样子,夏妤鸳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只是说研究的课题被伯克利大学的boss看中,下个月就会去美国。至于去多久他没说,是否回来他也没说,只是说不想耽误我。”
“这个家伙!什么叫不想耽误你,那他早干嘛去了!欸,别再哭了,咱不哭了,我帮你找他问清楚!”
半小时后,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声,咖啡屋的门从外面被拉开了。一个眉眼清秀,皮肤白皙略带书卷气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就是赵博扬,t大生物系的研究员。学生时代也曾是t大的风云人物,要说他和姜笑笑的相识颇为意外。
当年得知夏妤鸳要报考t大建筑系,不会画画的姜笑笑心急如焚,因为她们许诺过要在一起上大学。为了这个信念,她开始到处找绘画班辅导。听说t大那年开了个考前培训班,她挤破脑袋报名进去了。
高考前的那年冬天异常寒冷,对于特别怕冷的姜笑笑来说无疑是个考验。那天她起的有点迟,赶到画班时已经过了八点钟,学员都早早的抢好椅子选择了最佳位置等着画人像。只有她一人还穿着厚重的羽绒服,笨重的像个企鹅一样到处找椅子。
最终姜笑笑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勉强能坐的塑料凳子,寻摸了个还凑活的位置,坐了下来。还没放下手里的画箱,就听‘咔擦’的一声响,本就安静的画室里,这声闷响着实惊了所有人的眼。只见姜笑笑如个缩小版的大笨熊一样跌坐在地,而屁、股下面是裂成两半的塑料残片。
她真的不是很胖好吗!姜笑笑哀怨的想着。就在她尴尬、窘迫、懊恼的时候,一个面容白净的男孩出现在眼前,将狼狈的自己扶了起来。那干净的笑容纯粹而美好,就像从梦中走来的骑士,带着五彩光环,走入了姜笑笑的心里。直到很久以后,每当想起,她依然觉得那天的阳光格外温暖,照耀在少年的脸上,温暖在她的心上。
可是有谁知道,生活不会只停留在当初的感动和美好中,它会不断的向前奔跑,而我们只得奋力追赶,一旦落下了脚步,就只能被埋葬在记忆的尘埃里。
“赵博扬,你到底怎么回事?我是看着你们俩一路走过来的。现在怎么了?有了好的前途就可以舍弃这么多年的感情?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夏妤鸳气愤地质问道。
“呵。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赵博扬自嘲般地一笑,接着说道:“不是我要舍弃什么,而是生活在逼着我选择。我只是不想再这样默默无闻地混下去了,我也有我的理想,我的追求。如果离开笑笑是我一辈子的痛苦,那么放弃去美国的机会我永远都不会甘心。也许若干年后,我的不甘心会胜过那种痛苦。到那时,我和笑笑的生活也将不再幸福。”
“这都是借口。博扬,你这么说只能证明你并不是真的有那么爱笑笑。”
“不,你错了,我爱!这次的离开只是去实现我的理想,我只是想去尝试一下,也许就成功了,到那时我一定会回来接笑笑,绝不会再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呵,你所有的承诺都建立在所谓成功的基础上,怎么才算成功?如果失败了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次的离开就是彻底的将笑笑从你的人生里推开了。”
“不,不会的,这只是暂时的。现在的我还无力照顾她,但请相信我会成功,我一定会在美国站稳脚跟!”赵博扬激动地握住姜笑笑的手,希望以此来表明自己坚定的决心。
姜笑笑只是这样看着对面而坐的赵博扬,未发一言,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记忆中那个曾经阳光清俊的少年如今已然成熟了许多,在生活的磨砺中多了些世故,多了些执拗,不再似记忆中那般的纯粹了。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还停留在最初的地方,沉醉于过往的记忆里,而那个意气勃发的翩翩少年早已经追随着生活的脚步越走越远了。
“博扬,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