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老夫人心里又惊又怒,半晌说不出话来。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厅,此时也被感染了一般,变得安静无比。
凌世杰醒悟过来,连忙跟凌成宇说:“父亲,您说什么呢?母亲怎么会对您执家法呢?我们只是没想到您会把若悠领过来这边……”
凌成宇看着大厅上那些表面上装着没在意这边的情况,实际上个个都在竖着耳边听动静,没好气地说:“我带过来的又怎的?老夫不但将悠儿领过来了,而且,还要和她一同用素席!”
“什么!老爷,您这是在胡闹吗?”老夫人语气着急,责问着凌成宇。
难道刚一回来就着了七丫头的道?她那桌子上的东西是能吃的吗?
她让她在那一桌,不过是听曦儿的话,让她在那里好好反省反省,怎么现在老太爷就跟疯了一样,要和她一起用膳?
那难不成,她和世杰也要一起过去?老夫人觉得凌成宇此举,就好像当着众人甩了她一记耳光,她的脸登时火辣辣的。
“胡闹?什么叫胡闹?难道看着为我凌家诵经祈福回来的嫡女吃着犹如残羹剩菜一般的席面就不胡闹了?今天的事若传出去,我凌府以后在东盛国还怎么立足?”
凌若悠一听,心里顿时很失落,原来,竟又是因为这些所谓的规矩,呵呵。
凌成宇一拂袖,便让凌伯将席面上所有饭菜全部撤下去,换上新鲜可口的素菜。
老夫人和凌世杰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原来老太爷担心的是这个问题。为免人多口杂,当下他们便不再说什么。
老夫人看着凌若悠,一脸疼惜,“倒是我疏忽了,只想着七丫头刚从寺庙回来,为了表达对佛祖的尊敬,就没敢让她沾荤腥……”
老太爷淡淡看了她一眼,只说道:“以后,可不要疏忽了。我凌府的嫡女,在家里吃顿可口的素斋还是有的,哪能让她一个小孩子坐整席,这传出去,要让人以为她是个小妖孽不成?”
老太爷说完,淡淡扫了老夫人一眼,眼神中有着不满。
老夫人神情一凛,做了夫妻这么多年,她明白凌成宇的意思。
凌若悠不止是凌府的嫡女,还是东盛国丞相的嫡次女,她的存在,代表的就是丞相府千金众人的缩影,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在人前做些抹杀她名声,抹杀相府声誉的事的。
“老爷,您说得对,是老身疏忽了,一时没能想到那么深……您看,要不,咱们祖孙四个人,就借今晚这个时机,同坐一席,一起吃个素斋,以表示对佛祖的尊敬?”
老夫人见宴席早已经开始,如果再耽误下去,恐怕今晚都不用安寝了。于是,顺着凌成宇的意思,说了那一番话。
凌成宇点头,让众人坐下用膳。而他见凌世杰正准备坐在老夫人旁边,便招手让他过来,坐到自己一边,正好和凌若悠毗邻。
凌世杰对这个女儿似乎印象很一般,所以,他看了看凌若悠一眼,才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凌若悠则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对凌世杰的靠近,显得很高兴,她等着凌世杰坐下,才溜下椅子,正正经经地和凌世杰行礼,“爹爹。”
“嗯,起来吧,听你祖父的话,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底都要有个底,否则,出了事,为父也救不了你!”
凌世杰冷着脸,一边搜寻着厅里的某个人,一边则对凌若悠说教道。
凌若悠微微笑着,点头称是,便在锦碧的帮助下,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这个父亲,果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要让自己常常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她也实在不想活得这么憋屈。
唉,这年头要找个靠谱的靠山,还真是不容易。
另外几桌,花氏和其他几个姨娘,因为生养了相府的几个千金,纷纷被恩准在宴席上有各自的席位。而凌府的几位千金,看着凌若悠,眼里或多或少有着羡慕。
凌若曦和凌若冰起初都盯着凌若悠看了半天,良久后才慢慢回过神来。
凌若冰嗤笑一声,冷哼道:“祖父一来,就把祖父巴结上了,这个七妹妹,手脚倒蛮快的,只是,就怕她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凌若曦则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鱼肉,随后道:“一条垂死挣扎的鱼,就算让她游到了浩瀚的海洋里,她又能折腾多久?到最后还不是只能精疲力尽地任人宰割?”
凌若曦咬着鱼肉,眼神露出凶狠,仿佛把鱼肉当成某个人,一口口咬牙切齿,慢慢把那鱼肉拆穿入腹。
凌若霜位卑人微,并不想被牵扯进这种复杂的事情之中,所以,她径自把自己的头压得低低的,想将自己的存在感掩藏起来。
而凌若雨看着她那副样子,嗤之以鼻,“哼,没出息的家伙,还是跟以前那副样子一样,怂到不行。”
接着,凌若雨轻轻地靠近凌若冰,和她说起起了悄悄话,“冰儿,别生气了,你看,祖母那副样子,即使七妹妹再得祖父喜欢,她也是讨不到什么好的。”
“真的?”凌若冰皱眉看着凌若悠那一桌,脸上的表情将信将疑。
“当然,你看大姐那副表情,如果没有祖母同意,她能让自己的亲生妹妹处处穿小鞋?”
凌若雨一脸很有把握的样子,让凌若冰的心情好了起来。
“哼,连自己亲生姐姐都能对她狠心下手,凌若悠做人真是太失败了,啧啧……”凌若冰的语气里,尽是幸灾乐祸。
凌若曦听到她们的对话,也不解释,只默默地吃着饭。
晚饭过后,凌若悠拜别凌成宇和老夫人,还有她那个丞相父亲,便迈着不大不小的脚步,慢慢地往若悠院走去。
“小姐,你说,老太爷是不是对您很好?这样的话,咱们和夫人的日子以后是不是就会好很多?”
至少,去厨房的时候,别总是端到剩菜剩饭,锦碧想着这个,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锦碧,我真不知道,你这样单纯,如果以后能到外面生活,是不是随时都会被拐卖了?”凌若悠扶额,愁苦地看着锦碧。
锦碧被看得一头雾水,“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凌若悠一边小心地注意着脚下的石子,一边轻声说道:“你以为,老太爷那样做,是在为我们出头吗?”
锦碧疑惑,反问道:“难道不是?”
凌若悠摇摇头,只能感叹,或许,让锦碧一直保持着这么纯真、良善的生活态度,对她来说,也是好事吧。所以,她并不打算跟锦碧说得太过明白。
“这个呢,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等你长大了,慢慢就会懂的。”凌若悠摇头晃脑,故意将话说得深奥。
“小姐——”,见凌若悠想要敷衍自己,锦碧顿时跺了跺脚,不满地叫道,可惜,凌若悠并不再理会她的问题。
“咱们走快些,或许,今晚能有大收获也说不定呢。”
在凌若悠的催促下,锦碧脚下的步伐加快,两人很快就回到了若悠院。
深夜,本该是万籁俱寂的时候,却乍然响起了喧哗声。
仔细一听,那喧哗声中有着呜呜的哭泣声,棍子敲地的声音,尖利的大口破骂的声音……
因这阵喧哗声,深夜里的相府很快便打破了宁静,原本漆黑的四周顷刻间便亮如白昼。
凌世杰和花月容也从睡梦中被吵醒,花月容伸手撩开睡帐,不顾自己身上滑落的肚兜,一脸嗔怒地呼唤着守夜的木槿。
“怎么回事?没看到我和老爷已经安寝了吗?婆子们今晚没巡夜吗?这么晚了,竟然还敢吵得这样不可开交?”
木槿因花月容的责备,半晌不敢答话,等到花月容说完,她才怯怯地回答道:“夫人息怒,奴婢听说,是思音阁的丫鬟们和守门的婆子们之间起了争执,一时不忿,双方就动起手来……”
花月容看着凌世杰的脸色,状似无意地说道:“啊,原来是姐姐的丫鬟,也不知姐姐那里是出了什么事,竟然不顾府里休息的众人,偏要在这时候让丫鬟去和婆子们闹,我作为管家的,也实在难办啊……”
“那林氏现在怎么越来越不知道礼数了?父亲母亲还在安寝,这时候,肯定也被吵醒了,真是成何体统!”
凌世杰听到这,顿时面沉如水,他猛地掀开帘帐,唤来丫鬟们更衣。戴穿戴整齐之后,便对花月容说道:“你先去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先去母亲那,随后再过去。”
凌世杰也不等花月容回应,话一说完,便大跨步地往外走去。
花月容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竟是痴迷。半晌之后,回神的她,径自攥紧手掌心,她眼神里有着决绝,林氏,表哥是我的,你别妄想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否则,你就等着一尸两命吧。
二门上,两个守门的婆子,此时正仗着人高马大的身材,不管不顾地和思音阁的几个丫鬟掐了起来。遍观两方人马,尽管力量悬殊颇大,但却恰恰打成了平局,双方都不算很吃亏。
婆子们用力地往丫鬟们的脸上招呼过去,而丫鬟们也不逞多让,借着身材娇小,动作灵活,手指随时都往婆子们身上最柔软的肌肉锤了过去,没几刻钟,就听到婆子们此起彼伏的哀叫声。
而丫鬟们有好几个,脸上被扇得一片红通通的,却没一个喊痛。
双方谁也不让谁,手上的动作不停,不时地往对方身上招呼着。花氏到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她冷喝一声,“成何体统!这相府是被你们当成菜市场了吗?深夜在此喧哗,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掌家的夫人吗?”
掐架的两方,被这么一喝,快速分开了。她们看着脸色黑的跟锅贴一样的花氏,便都跪了下来。
“江嬷嬷,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妈妈在花氏的示意下,走上前,沉着声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