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苏认识邵明月的时间并不长。
三个月前,他应萧景邺之邀来京城,途径明月楼时,只偶然的侧头,恰巧看见楼上窗前站着的邵明月,一头青丝如瀑,绿衣轻纱,绝美的面容里却有挥散不尽的哀愁。
他入京城时就听说了明月楼里有个令无数男子倾倒的明月姑娘。可就那偶然的一瞥。他觉得,大抵他梦里的那个女子来了。
之后,只有明月楼里有邵明月的场子,他都去。越发的久,他越发的倾心于她。
邵明月会使媚色,会与一掷千金的贵客欢笑喝酒,只是,从不与人深谈,柳扶苏也从不曾在她脸上看到真正的开心。
有一回,他遇上邵明月喝醉了,一人靠在栏杆上坐着,身边也没有个照顾的丫鬟。那时候的夜色很深了,一向热闹非凡的明月楼也变得格外清净。天空的月亮很圆,月光银华,他往楼梯上去,邵明月朝他伸了手。呢喃着:“凤华,凤华,可是你回来了?我想你,你定也是不舍得我的”
“明月姑娘?”他喊,拉着她如玉般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很凉,很瘦弱。
邵明月攀着他的脖子,紧靠着他,与他十分的亲近,她还一边的说着:“凤华,你当真是好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我全心全意的爱你,你怎么心心念念的都是她?”
邵明月还说了许多许多,都是关于凤华的。
柳扶苏无奈,只得抱了她回房,弄玉暗暗抹泪的照顾她。
之后,柳扶苏费了很多功夫才从弄玉那儿打听到一些邵明月的事情,他又暗中调查了一些,大约将邵明月的生平摸了个清楚。
青楼女子的命运本就悲苦凄惨,只是他没想到邵明月这一生。竟然会是那样的悲苦凄惨。
自小家中遭贼匪洗劫,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后来遇上了凤华,那是她最快乐的日子。可却与凤华经历了那样一段残酷又刻骨的感情。爱人背叛惨死,而后又遭人糟蹋,犯下命案,辗转进了明月楼后。所有的惨烈悲苦于她,好似再没有了半点感觉
“我是听弄玉提起,明月好像是中了毒,怕是要命不久矣了,只有太子妃才有能解她的毒的解药。”柳扶苏说完,向许小菀深深的躬身恳求。
“还请太子妃救她。”
许小菀听此,甚是震撼,她未曾想到明月竟然都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只是,明月中毒,解药在她手里,这点让她十分疑惑。
正巧,此时下人过来禀说有个叫弄玉的姑娘求见太子妃,说是为了明月楼邵明月姑娘的事情。
许小菀赶紧的让春花领了弄玉进来。
弄玉一来,见着许小菀就跪了下去,磕头哽咽说:“请太子妃救救明月姑娘吧!”
弄玉是很早的时候就跟在了邵明月的身边。许小菀也认得她。许小菀赶紧扶了弄玉起来,着急与她问道:“弄玉,你快与我说说,明月她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明月姑娘她中的毒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她的心,她因为凤华先生的死恨太子妃,可却没想到凤华先生为阻止她报仇杀太子妃,竟给她下了毒,她心里过不去这条坎,后来又经历了那么多惨厉的遭遇,她便觉得凤华先生要她死,她自己也不想活,这才,身子才越发的差,总会心疼,她便觉得那是毒发了。”
如此听来,是邵明月的心病了,是仍旧未放下凤华的死,和凤华给她下毒的事,在折磨着自己。
“可我如何做?我不记得凤华给过我什么解药。”许小菀着急的说,三年前的事,她很仔细的想,可是想不到凤华有交给她什么解药。
弄玉提醒了她一句:“太子妃可知道东吴山有一种草药能医人心疾。使人忘却烦忧?”
许小菀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凤华曾与她说过,大朗国有一座东吴山,东吴山上有整片整片的三叶草和四叶草。三叶有毒,四叶解毒。凤华给过她一袋子四叶草的种子,她给种在了东宫偏院的一处空地上。
许小菀赶紧的和春花去摘了四叶草,给碾成药汁递给弄玉。让弄玉赶拿回去给邵明月喝下。
至少,先解了邵明月体内的毒,至于她的心,再慢慢来治愈吧。
原本许小菀是怕自己的出现会让邵明月想起凤华来,可如今,牵连到邵明月的命,她必须要与邵明月再有所牵扯。
弄玉端了解药回去,与邵明月说,是她去许小菀那儿讨来的,邵明月也未说什么,端了药就喝了。喝了药之后,邵明月就开始算明月楼的开支用度与收入,点算明月楼的财产。
“弄玉,明儿你就把其他姐妹的卖身契都还给她们,至于遣散的银子,我都算好了写在了账本上,让她们连夜离开,别回家乡,别回能轻易让人查到的地方。”
弄玉听得顿时脸色惨白,邵明月这是真的不打算活了。
“还有,你也一并走,离得远远的,哪怕这京城里翻天覆地了,也别回来。”邵明月叮嘱她,随即起身去拿了个小木匣子,递给弄玉,“你再替我办件事,帮我在凤华的坟边立一座坟。这个木匣子就当是我的衣冠冢了。若是往后你得空,清明的时候来拜祭一下我和凤华”
邵明月交代了一大堆,弄玉早已眼泪湿了脸庞,哽咽不已。
“姑娘。太子妃一定会帮咱们的,还有那些姐妹,若是真走了,也不一定能逃得出去。”
邵明月摇着头。心意已决:“我虽恨许小菀,可凤华不让我伤害她,我也不想连累她。今日我喝了她给的解药,且当是我与她的那些恩怨都一笔勾销了。弄玉,我活着,实在是太累了,我也真的好想凤华”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房门突然的被叩响,邵明月和弄玉赶紧的擦了泪,就听得外面丫头道:“明月姑娘,公子回京了,让您这会儿过去见他。”
“我换身衣裳就过去。”邵明月应了句,给弄玉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