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死亡永生
意映看着一旁花花绿绿的蛇盘曲在小兔的身上。她不免皱着眉头。厌恶道:“把这个丫头的尸体扔到河里去。”
大汉拿着长剑将小兔身上的花蛇驱走。他将残缺不全的小兔单手拎起。单手挥成一圈。便远远的丢入了停船旁的江河中。
河水溅起层层波浪。清澈的水中。迅速被小兔的鲜血染红。那是任多少清澈的河水也冲不走的红。这样的红本该是她出嫁喜庆的颜色。如今却成了悲伤的色彩。
这里的河水还未被冰冻。小兔的身子沉在波光粼粼的江面。那里会将小兔身上的污渍洗涤干净。将给小兔一个安稳的家。
那里虽沒有弄潮。但那里再无任何伤害。小兔……曼纱华张张嘴唇。她的小兔再也不会饿肚子。再也不怕被人鞭打。再也不会怕有蛇趴在她的身上。她的小兔。叫她姐姐的好孩子……
另一个大汉将曼纱华双臂架了起來。曼纱华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她的小兔这是要与她永别。她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她的。却又再次食言。
“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嘶喊道。
意映得意的抿嘴微笑。她扬起眼角的一丝得意看了一眼大汉。身穿清王府服饰的大汉道:“这是清王吩咐的。我们只是照办而已。”
“我要见他。让我见他。”任泪水模糊着她的双眼。她只能无力的一遍遍说着。
意映单手理了理垂落下來的发丝。她嗤笑道:“别痴心妄想了。我方从王府策马而來。王爷现在正和新婚妻子洞房花烛。赏着一屋子的红梅。绵绵细语呢。他怎会想到你。”
轰的一声。曼纱华的世界轰然倒塌。一滴苦涩的泪从她的脸颊划过。曾经她坚信自己会是渊著唯一的妻子。她相信他口中所说的她是他心爱的人。也相信上官擎苍的死和上官灭门一案与渊著无多大关系。
可一条条铁证摆在她的面前。她仿佛有那么一丝的动摇。他策划了上官灭门一事。又将上官锦玚与他的六万人马收于麾下。正如他策划云城宿入狱。而后让云家对渊辰失去信心。转而投靠于他。那么他娶云诗澜便也正是为了自己今后的打算。那她算什么。
她紧咬着唇。一股腥甜淹沒了她的悲伤。她只是想要亲口问问。亲耳听听。否则她不信。
“接下來。我带你去个地方。”意映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命人将曼纱华放在一个金丝楠木制的棺材中。四周钉上铁钉。将它装上马车。连夜的颠簸让曼纱华渐渐昏睡了过去。
寒风侵体。她从剧烈的咳嗽中醒來。发现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她伸出手向前去摸。只摸到了硬邦邦的木板。她无力的敲打几下。外头终沒有反应。她苦涩的笑着。意映不会是想将她钉在着棺材里埋了吧。
接着她又昏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浑身发热。喉咙像是烧裂开來。突地一桶冰寒刺骨的水从她的头顶浇灌下來。曼纱华一个激灵从昏迷中渐渐醒來。
眼前月黑风高。她分辨不出这是哪里。只觉的一股一股的血腥气味从四周传來。寒风凌厉着刺着她的身子。一袭黑衣的意映站在她的面前。面上露着神采奕奕的笑意。她蹲下身子伸出手揪着曼纱华的头发。魅声道:“好好的看看这里。还认得吗。”
“这是哪。”曼纱华忍着喉咙的撕痛问道。周边是无尽的漆黑。身上是刺骨的寒风。目及远眺看到的还是如此一样的山坡。
意映嘴角上扬冷笑道:“这里是你日思夜想的东夏国、东夏城、东夏宫。你的家啊。”
曼纱华惊恐的睁着眼睛看着意映。那副面孔几近扭曲的样子让她作呕。她的手指触到身子底下粘稠状的东西。她低下头看去。只见身子下面的曼珠沙华全然死去。枯萎的花朵上沾染的不知是谁的鲜血。
她强撑着身子问道:“为什么要带我來这。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意映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仰头大笑。尖锐的声音回荡在这片花丛中。她道:“这些可都是你的著哥哥做的。和我沒关系。意映哪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毁灭一个国家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曼纱华不顾意映扯着她的发丝。她执拗的站起身子。一缕缕发丝留在意映的手中。她怒视着意映。低吼道:“说。”
意映反手抽打在曼纱华的脸上。她怒不可遏道:“你还沒资格跟我这样讲话。”
曼纱华的身子不堪重负。摇摇晃晃已然倒下。她身上的冷水渐渐结成小小的冰碴。颤抖的身子不再颤抖。多着的是毫无知觉。就连方才意映掴下的那一巴掌。她也毫无感觉。此时的皮肉之痛远远抵不过她内心的痛楚。
大红的嫁袍与地面上的鲜血浑然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嫁袍更鲜红一些。还是血液更绚丽一点。她看着地下尽数枯萎的曼珠沙华。咬着唇。长指沒入掌心。今日所受的耻辱是她毕生从未受过的。若她还能活着。她必定双倍奉还。
意映蹲下身子。单手钳住她的下颌。得意道:“王爷向上官锦玚借用虎符。名义上是打着去邪族救其姐渊芙染走出困境。实则他只是将一小部分的兵力命人带去到邪族绕了一圈。以作掩护。另外的五万余人。他亲自带兵。只用了短短的三日便血洗了东夏国。”
妖治的笑容在意映的脸上荡漾开來。她仰首笑道:“我以为王爷有多喜欢你呢。你不过是王爷复国路上的一枚棋子。而东夏国便是你给王爷最好的礼物。今日王爷让你明白这些缘由。你也不算是枉死了。”
话罢。她站起身子。看着远处的一片死寂。她道:“为了让小公子看着你像是刚死的样子。我不杀你。方圆十里沒有一个活人。也沒有一丝食物。这就由着你自生自灭吧。十日之后小公子來。看到你这样死去便会以为你是不能忍受事实。自尽而死。这样就和王爷沒有一点点的关系了。哈哈……”
意映笑着。拂袖离去。宽大的黑袍在月色下显得诡异可怖。血红的月照着这片枯萎了的曼珠沙华。显得是那么孤寂凄凉。
那笑一路延绵到天尽。她记得儿时与渊著看到这些血红的曼珠沙华时。也是绯绯嫣红与天一色。娇美的不忍让人移开眼睛。
“啊……”蓦地。曼纱华拼尽全身的力气嘶喊着。深宫内的乌鸦扑扇着翅膀从四路八方盘旋而至。久久不散。
原來这就是为何渊著不告诉她一切计划。白鹿会千里迢迢翻越千山万水來到她的身边。死在她的怀里。他要娶云太尉的女儿却不告诉她的原因。
原來他从未把自己放在他的心上。从前的那些爱意浓浓只是为了他达到目的计策。她的生死和他有什么相干……
她颤抖着双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來。只是不断的哭喊着。这一生的悲痛仿佛也不及于此。背叛、国仇、家恨。仅在一瞬便将她和渊著之间划上万丈深渊。那个儿时在曼珠沙华丛中约定了一生的人。终也背叛了自己。
那个出生第一眼便看到的人。那个陪着自己度过了最痛最美好童年的人。最终都与自己毫无关系。那个深爱的人。终成了自己最恨的人。
为何要将她一步步的推向深渊。直至万劫不复。泪水埋在她的发丝间。她这么痛。难道他就不痛吗。难道还是胜利后的喜悦。
看着她亲手将养了多年的白鹿埋在黄土中的时候。看着她痛苦的哭晕在他怀中的时候。他是否在得意着自己的杰作。
白鹿是他们四人友谊的象征。或许他在屠杀东夏国时。白鹿仓惶逃走。所以他才未能将白鹿待到自己身边來。
曾经的四人。现在的四人。分裂成彼此的仇人。彼此的心头大患。多么可笑。
他的大业终将完成。只是与自己再无关联。帝心策。帝王之心。深不可测。皇权天下步步杀机。她以身入局。以为能笑看江山。却不想被卷入这漩涡中的人。只能以悔和恨來追溯往昔。
“哈哈哈……”她痴痴的笑着。漆黑的乌鸦不高不低的盘旋在她的上方。守护着她。她终是东夏国的巫女。她有责任好好守护着它。可她却将自己的国家亲手断送。她不孝。不忠。不义。
若是方才她还有一丝求生的希望。那现在她便一心求死。她再沒勇气去面对这个已经改变的世界。和改变的人心。她无力再承担这苦痛。她祈求上天将她的魂魄收回。她愿意在开满曼珠沙华的路上去往天国。那里沒有苦痛。沒有仇恨。沒有爱情。只有乳白色的云。安详的蓝天。和她失去的亲人。
他们将在那里相逢。他们不问过去。不思仇恨。他们会在死亡中永生。不需要被谁铭记。也不需要被谁忘记。
她躺在枯寂的曼珠沙华丛中。闭上眼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