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德星,守望者基地。雪莉孤身一人,蜷缩在基地大厅的一隅。大厅因为奥德星周期性的地壳运动而发生轻微的晃动,但厚厚的钢板足以保证这颗星球上唯一的生命的安全。
雪莉打开相册,曾经的记忆一下子涌了出来。三年前,尤特拉第五区实验中心学校,结业仪式。
“涯呢,他为什么不在?”雪莉像身边的安妮问道。
“啊?是啊,最近很少见他,可是连今天大家一起拍毕业照也不在,这也太奇怪了吧?”安妮疑惑地抬头想着,表现出一个小女生十足的天真感。
“”雪莉陷入了沉默。
“啊呀,总之都是学姐你不好啦,明明都已经毕业了,还要对学长说奇怪的话。”莉莉天真地说。她想要雪莉开心些,所以故意逗她。
“嗯”雪莉没有像往常一样红了脸去责备她,她觉得除了这层原因之外,更一定还有重大的事情发生在了千涯身上,否则他不会一声不响地离开这所学校,于是雪莉决定在结业式完成之后去千涯家问清楚。
“咔。”
相机定格了没有千涯的毕业照。
千涯的家在尤特拉第三区,这个社会的第二阶级生活区。(注释:尤特拉社会按照人的职业分工分为第一阶级——基础科学学者,第二阶级——应用科学学者,第三阶级——应用工程专家,第四阶级——社会普通劳动者)坐公交飞艇花去了雪莉将近两小时的时间,到达时已经接近傍晚了。雪莉认真地数着那座摩天公寓的窗户,1,2,324层,正是千涯家的窗户,微微地亮着。雪莉松了一口气,来不及等那几部人满为患的电梯,她就呼哧呼哧地爬着楼梯上去了。等她爬到24层时,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咚咚,咚咚”
许久,门开了,雪莉看到的是一张仿佛从生下来就没有睡过觉般的疲惫的脸。
“涯,”雪莉的眼睛里滚出了滚烫的泪水,她扑到千涯的怀里,紧紧抱着他,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失去他一般。千涯没有表情,任凭雪莉的眼泪渐渐湿润他褶皱的黑色衬衣。良久,楼道里的啜泣声渐渐平息。
“涯,我要你记住,不管到哪里,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这是雪莉给涯的第二次表白。
“回去吧。”涯推开雪莉,关上了门,从此也关上了雪莉作为一个懵懂少女的心门。
“回去吧。”她这样重复着。“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雪莉的心一下跌落到低谷。直到最后,你连一句再见都不肯说吗?她忘记了自己此次来的目的,她也没有问他的情况,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断重复着涯的最后一句话。
“回去吧。”受伤的雪莉蜷缩在自己位于第五区(第四阶级)公寓的墙角里,她从未感觉到如此的无助。她不止一次地想要劝慰自己,可是泪水还是忍不住留下来。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能对我说呢,还是我真的做错了?是我错了吗?我喜欢他有错吗,为什么这样对我?也许,我们真的只适合做朋友。
那一夜,雪莉决定将这份痛苦铭记,然后去一个谁也都不在的地方慢慢消化这份悲伤。她就那样蜷缩在角落里,自己抱着自己,像一只失去了庇护的小猫,直到天亮,直到躲过了伊甸系统的记忆清除。当然,雪莉躲过那次记忆清除完全是个偶然,人们对这种夜间的大规模行动毫不知情的原因,得益于伊甸系统的强大逻辑设计能力,它是一个完美的谎言编造者。
毕业后雪莉出人意料地选择了人们避之不及的工作——为期十年的奥德星矿产调查专员。也许那里对她来说是个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好地方。
“嘟嘟”控制中心的讯息接受其传来了一些白噪声,之后是大量文件的持续下载中。从母星一次性传送这么多讯息是极为罕见的事情,雪莉连忙起身查看。只见控制中心的大屏幕上布满了白噪声。“可能是宇宙射线的干扰。”雪莉这样想。
很快地,那些文件下载到了守望者的本地存储盘上,一个不知名的程序开始在后台运行起来。
“eva”
进程里只有这三个字母。
难道是病毒攻击?雪莉有些紧张起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手下飞速地键入了系统的自检代码。而系统却像着了魔一样,连最基本的底层代码都无法识别。
“undefined_code”这句话开始像细胞分裂般迅速占据了大厅里能见的所有显示设备,包括雪莉手中那本电子相册。雪莉开始有些慌张,更令她惊恐到极点的是,中央控制电脑被迫下线,所有电力系统全部故障,大厅里顿时一片漆黑。这时正值奥德星的黑夜,加热设备停止运作后,一种刺骨的寒冷向雪莉袭来,她又感受到了童年时经历的那场灾难时的心情:绝望而无助。她想再最后一刻喊一个人的名字,却实在没法找到一个合适的人。人总是孤独的,孤独的离开,正如我们孤独的来。
“你会活下去,你要学会坚强。”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在耳边。不,这并不是梦境,是真实发生了的。雪莉听得真真切切。不知怎么的,雪莉的眼角涌出了泪水,她觉得这个声音如同一只朱皮特的箭般贯穿了她的身体,贯穿了她整个人生,她想立刻见到她,为她做任何事情。
很快,系统恢复了运转,大厅里的灯一盏盏的亮起。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如圣母般温柔的女性的形象。
“雪莉,我一直都在陪着你。”这声音分明地从音响里传来,透过过雪莉耳膜的震动,发散到她脑部千千万万的神经元里,促使她留下了欢心的眼泪。“我是夏娃,从今天起,你的一生由我来陪伴。”
这一天,便是雪莉和夏娃的第一次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