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希娅独自走在一个陌生的星球的原野上,地面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发着光的花,虽然从没来过,却使她感到十分惬意。
在艾尔希娅人生的卷册里,印刻的尽是争斗,杀戮,仇恨,还有一望无尽的焦土和冰冷的武器,这样一个世界断送了本该属于一个女孩的豆蔻温柔。但她并不介意用自己的剑杀死她所憎恶的人。同时,她也在不断的杀戮和失去中明白,珍惜眼前的生活的重要性,哪怕一切糟糕得如同地狱。
原野有着每一个童话故事该有的景色:温柔起伏的丘陵,开花的树以及古老的有着木质吊桥的哥特式城堡。这一切都和艾尔希娅梦中的景色一样,城堡里住着她认识的所有人,在山丘的背面还有一条刚刚消融了冰雪的小河。但当她翻过山丘向那边望去的时候,她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
那里并没有什么小河,而是红色血液汇聚的湖泊一直延伸到地平线,残阳亦是如血。那座不起眼的小山成了梦与梦魇的分界线。
血色湖泊的中心有着一个异样形状的突起,很不自然的棱角仿佛像是一头有着狰狞伤口的巨兽,一动不动地倒在那里。她猛然意识到,那个突起实则是罗德号的一角。猛然间,她发现血色湖泊里有着异样的动静,无数人,或者说无数的尸体,像是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所驱使,从血湖中挣扎着爬了出来,数量之多几乎站满整片大地。那是在战争中死去的人,不管是是敌人还是战友,他们怀着憎恨,不安,遗憾,恐惧从地狱里溢出,张牙舞爪地向艾尔希娅源源不断地涌来。
艾尔希娅下意识地回头跑,一只大手一把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那是一个魁梧的男人,身上肌肉线纵横,脸上留着夸张的花白胡子,眼睛血红血红的。
艾尔希娅看到他的面庞,两道粗粗的泪痕便如洪水般倾泻下来。
“舰长。。”她发不出这两个字的音,心中的酸楚一下子涌了上来,可是她也哭不出声。多少个日夜里,因为有了这个男人的谆谆教导她才克服了自己的懦弱带领着人们一路向前,不,也许正是因为她选择的路才使得人们湮灭在了虚幻的希望里。
“是你杀了我,艾尔希娅,是你!是你!是你!!”魁梧的舰长嘶吼着,鲜红的血液从眼眶中滚了出来,手头的力道更大了。艾尔希娅几乎无法喘息。
就在这一刻,她觉得这样反而更好,她索性不再挣扎,任凭更多的人涌上来撕扯她的身体。她看到那些红着眼的凶恶的人们,那些她曾经朝夕相处的战友发疯似的向她扑来,她心理百感交集,但更多的却是自责。
舰长说的没有错,是我杀了你们,连同你们的家人,朋友。是我给了你们本不该有的希望。
也许就在当初,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如果做出了不一样的抉择,那么结局会不会不同?我们会是敌人吧,但至少你们会活着,因为你们不再由一个自私的人领导着。
就在那么一瞬,艾尔希娅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男人的轮廓。
千涯,对你来说,与我不再相见也许会是最好的选择。
艾尔希娅闭了双眼,安静的享受着内心从未有过的释然,她就要死了。
忽然间,起风了。
风越来越大,渐渐咆哮起来,卷起了血湖中很多人的遗骸,也将罗德号连根拔起,抛向空中,罗德号变成了无数碎片,在天际形成了一朵乌云。直到风大得使艾尔希娅再也无法睁开双眼,她身上所有的束缚才消失不见。
“艾儿。”
是他!艾尔希娅的心猛地一紧,但随即明白,这一切都是虚幻,是一个快要死去的人临终时的幻灭。
“是我,艾儿,你能听得见吗?是我。。。”
艾尔希娅不想答应,因为她觉得这是幻境给她的另一个惩罚。
良久,千涯停止了呼唤,一阵死一样的沉寂涌了上来。艾尔希娅感受到了比船长等人的撕扯更为强烈的压迫感,她咬紧牙关等待最后的审判。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不知过了多久,千涯笑了。他发疯似得笑着,以至于再也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哭还是笑。
“涯。”
千涯回过神来,他疾奔到艾尔希娅面前,以一种狼狈到滑稽的样子来到她面前。
艾尔希娅微微笑着,她想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可是身体却无法听从她的支配,她就这样的笑着,很安心的,任凭千涯的眼泪落在她的脸上。
滚烫。
“涯,好饿。”
千涯笑了,但泪水还是打在她的脸上。
这样的世界,对于生者来说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喜悦的地方,对于死者,反而是种解脱。然而大多数人都分不清这样一个时代,究竟是人类新生活的开端,还是人类的末日。虽然每个物种的进化都伴随着强烈的阵痛,但是这种阵痛对于人类来说未免过于长久了。
从纪元战争结束,这样的乱世已经持续了59个年头。
反抗军舰队,旧世界最后的武装,曾经是许多人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他们与尤特拉第九舰队在阿洛尔高原遭遇,展开了一场不长但极其惨烈的遭遇战。类似的情况在历史上已经上演了不只一次,面对敌人的坦克,英勇的骑兵冲了上去,但最终无畏还是不能战胜先进的科技。
面对强大的第九舰队和十八天使的联合绞杀,人类世界仅存的两艘阿斯凯恩级巨舰中的一只也陨落了,它像一只被猎人征服的野兽,耗尽了它最后的一丝力气,最终倒了下去。战斗只持续了一个小时,残余的反抗军也被无人机尽数剿灭。第九舰队重整编队,凯旋而归。
千涯确实欺骗了反抗军,即使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存在一种可能使舰队取得胜利,但历史就是如此安排,落后总要被先进所取代,而代表落后的人们,只有选择在绝望里死去还是在虚无的希望里死去的权利,仅此而已。
在人类的历史里,落后总是会同罪恶,封建联系在一起,历史从来不会为失败者浪费过多的笔墨。罪有应得般,旧世界最后的防线蛾摩拉移动要塞也在转瞬间土崩瓦解,连同舰队埋葬在阿洛尔高原的冰川里。
这就是新世界故事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