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殿是卫子夫的居所,自从卫子夫被封为夫人便住在这里。这里有个好处,无论是离太皇太后的长乐宫还是太后的长信宫都很紧。这是太皇太后亲自安排的,当时皇后陈阿娇和馆陶公主极力反对,却被太皇太后狠狠的骂了一顿,因为卫子夫怀孕了。
今日的永宁殿一点都不安宁,来来往往的内侍和宫女一个个走路都是小跑,整个永宁殿紧张的一塌糊涂。太医院的医官们跪在门外大气都不敢喘,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汗水。
“啊……!”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叫从屋内传出来,让站在院中一声不吭的皇帝刘彻浑身都是一颤。扭头瞪着那些医官:“废物!卫夫人要是有个长短,朕把你们这些废物统统杀了!”
没人敢接皇帝的话,只能把脑袋低的再低一点。
骄阳似火的六月一丝风都没有,就算坐在屋内都觉得闷热,更不要说大太阳底下。然而,刘彻却感到全身冰冷,随着那喊声心中一个劲的疼。
一名内侍弯着腰,迈着小碎步过来:“陛下,淳于先生来了!”
“快快,打开宫门,让淳于先生的马车直接来这里!”
“诺!”内侍答应一声,连忙小跑着出去。
淳于意一大早被苏任从长安新开的医馆中拉出来,为此老头很不高兴。在他看来,就算是皇帝的宠妃与眼前的百姓没有多大区别,跑那么远的路去救治一名难产的女人,不如多诊治几名贫苦百姓来的实在。再说,皇宫里养着那么多的太医,他们都束手无策,自己也不是妇科圣手,能有什么办法?
马车在皇宫里奔驰,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苏任亲自驾车,鞭子抽的啪啪响,马匹奋力向前,颠的淳于意左摇右晃。揭开车帘,淳于意道:“小子,你能不能慢点,老夫这身骨头都要被你颠断了!”
“这个时候岂能慢?再慢就会出人命的!”
淳于意无奈:“老夫又不擅长妇科,卫夫人难产老夫来了也没用呀!倒不如找几个老练的稳婆更合适。”
“谁让你是神医呢!况且就在长安,就算不擅长也比那些稳婆强,再说陛下相召,能不来吗?”
“哼!我看是你想来吧?”
苏任一边挥鞭子一边嘿嘿笑:“这你都看出来了?”
“说,你有什么办法治疗难产?别想唬我,老夫可不是三岁的孩子。”
苏任笑道:“难产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要有合适的工具,我都带来了,就在你身旁的箱子里!”
淳于意扭头看了看箱子,腾出一只手打开盖子。里面放着几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说是钳子不是钳子,说是剪刀也不是剪刀。应该是银子做的,前段微微带着弧度。竟然有四把之多,每一把的弧度都不一样。更有一柄曲里拐弯的如同麻花。
“此乃何物?”
“产钳!专治难产,有了他什么样的难产都没问题。”
淳于意到底是医生,苏任一说是产钳,又看了看形状,大概就猜出这东西怎么用了,惊讶的长大嘴巴:“你,你要用此物将胎儿夹出来?”
苏任头都没回:“是!难产就是因为胎儿在母亲肚子里的位置不对,所以不好生产,用这个东西可以调整胎儿的位置,也就能顺利生产。”
“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淳于意脑子一片混乱,比当年看苏任给人开刀还震惊。
路过椒房殿的时候,苏任扭头朝里看了一眼,隐约间还能听见里面传来钟鼓之声,听起来不像优美的歌舞,更像是后世跳大绳的那种节奏。一声高亢的吟唱吓了苏任一跳,同时伴随着一阵笑声。
馆陶公主正襟危坐,与他女儿皇后陈阿娇看着大殿中央那个穿着鸡毛,全身画着彩绘的人蹦跶。鼓点越来越密,那人跳的也越来越欢实,到最后竟然口吐白沫全身打颤,不知道碰见了什么鬼。
一名总角的小童面色阴沉来到刘嫖母女面前:“皇后,长公主,我师父这一次可是耗费了很多的功力,所以……”
馆陶公主刘嫖扭脸看了那法师一眼,连忙点头:“好好好,来人,赏!”
内侍立刻将装满马蹄金的托盘往小童面前一递。小童二话不说便接了过来。就在这一瞬间,刚刚还口吐白沫全身打颤的法师又动了起来,比刚才跳的更欢实。
陈阿娇看的有些害怕,紧紧的抓着刘嫖的衣袖:“母亲,您说万一陛下知道此事,我们……”
刘嫖拍拍女儿的手:“此事人不知鬼不觉,等那贱人一死,就将法师送出去,他们已经答应从此之后会闭关不出,谁也找不到,放心!”
“可……”
“女儿呀!阿母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上一次那个贱人生了个女儿,皇帝就再也不来椒房殿了,这一次那贱人若再生个儿子,这宫里还有你待的地方吗?弄不好,你这皇后的位子恐怕也不会稳当!”
陈阿娇想了想,叹了口气点点头,继续和刘嫖欣赏诡异的舞蹈。
一名婢女快步来到这对母女身后,趴在陈阿娇耳边低估了一阵,陈阿娇眼睛瞪的溜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可看清,是神医淳于先生?”
婢女连忙道:“奴婢看的清楚,是苏中郎亲自驾车将淳于先生送进来的,陛下还下旨让淳于先生的马车直接驶到永宁殿。”
陈阿娇有些着急:“母亲,这……”
刘嫖笑道:“女儿放心,法师的道法高超,别说是什么神医,就是天帝来了也未必能成,放心!”
见母亲如此说,陈阿娇半信半疑的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不过他还是心有余悸,也没了心情再欣赏舞蹈,对那名婢女道:“再去看看,有什么事情立刻回报!”
婢女刚走,那名小童又来了,依然黑着脸,施礼道:“皇后、长公主,我师父说了此事有些麻烦,碰见了些许阻力。”
“哦?什么阻力?”
小童摇摇头:“不知,不过请皇后和长公主放心,这天下没有我师父做不到的事情,但是……”
“明白明白!”刘嫖当即点头:“来人,再赏!”
又一盘马蹄金进了小童随身的口袋。金子很多,重量也大,小童身上背着的那个布包被塞的满满当当,布包的袋子绷的笔直,眼看着就要被那些金子压断。钟鼓之声更胜,那名法师的动作更快,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在抖动。只见他随手抓起面前的草人,大喝一声,右手五寸长的银针刺向草人腹部。
就在针尖抵达草人腹部的那一刻,好像碰见了什么巨大的阻力,任凭法师使再大的劲头都没办法再近分毫。刘嫖与陈阿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两双眼睛紧紧盯着法师手里的针。法师咬牙切齿,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到了右手,胳膊上的肌肉暴起,满脸的汗水汇聚到下巴处,一滴滴的滴到地毯上。
“呀……!”一声长啸。“噗!”那枚长针终于刺进了草人腹部。
刘嫖和陈阿娇不约而同长处一口气,同时转过脸,相视一笑。
永安殿里的卫夫子也发出一声长长的呐喊,刘彻险些跌坐地上。好几名太医都说卫子夫这次怀的是个儿子,这可是他刘彻的第一个儿子,是大汉将来的继承人。只要有了这个儿子,皇位就不会落到其他人手里,永远是他刘彻的后代。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刘彻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利公主来到刘彻面前,扬起小脸,惊恐的看着刘彻:“父皇,母亲不会有事吧?”
刘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任一把将当利公主抱起来,冲她笑笑:“不会,你父皇是皇帝,皇帝的话就是圣旨,天下谁都不能违背,你母亲也不会能,你父皇说你母亲没事,那就绝对没事!”
“是吗父皇?”当利想要确定一下。
刘彻扭过头,重重的点点头。当利的脸上露出笑容。
苏任看了刘彻一眼:“别紧张,我夫人再过几个月也要生产,你这样我都不知道敢不敢站在门口等了。”
刘彻也看了苏任一眼:“哼!你已经有一个儿子了,能和朕的长子比?”
“咦?!这事你都知道?”
“朕是皇帝,什么事不知道?”
苏任笑了笑:“那是自然,陛下放眼天下,当然什么事都知道,不过那是个意外!对了,和陛下商议个事情如何?”
“朕没心情,淳于先生进去这么久,怎么还不行吗?”
苏任没理会刘彻,继续道:“淳于先生说我夫人怀的是个女儿,既然陛下会生个儿子,我就吃点亏,将我女儿许配给陛下的儿子如何?”
刘彻瞪着眼睛:“这叫吃亏?朕的儿子可是太子,将来还会是大汉的皇帝!”
“那又怎么样?我可是要把女儿养好多年,送给你儿子呢?你算算,这么多年吃穿用度,还要学习诗书礼仪得花多少钱?陛下白白捡个这么好的儿媳妇,怎么算都是陛下占便宜我吃亏,要不陛下将当利许配给我那个在蜀郡的儿子,这样咱们就扯平了。”
刘彻被苏任气乐了,哭笑不得:“好!只要子夫和朕的皇儿平安,这两门亲事朕就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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