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走进病房。看着角落里空荡荡的床铺。医生整个人不由地愣了。
不是说病人还在昏迷么。
这怎么还凭空消失了。
王腾眉心一蹙。警察的直觉促使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摸了摸床单。洁那上面留着淡淡的余温。所以人还沒有走远。
“麻烦你。通知人帮忙找找。”说着。飞一般的蹿出病房。
“好。好的。”
回过神來。医生立马应声道。想起什么似的。追着王腾的的身影到走廊:“先去天台看看看。”
做医生这么久。他见惯了太多太多受了刺激的病人。所以他几乎已经预见了这个年纪轻轻的男生。在遭遇这种毁灭性的的人生打击之后。会有多么的偏执和想不开。
而天台。便是医院里承载最坏那种可能的唯一地点。
王腾闻言。脚下的步子不由地更快了。
对于这次见面。他早在心里幻想了无数次。他更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见到秦阳之后的要说的第一句话了。
可谁能料到。他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见到他。
转过走廊。王腾正打算冲上天台。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瞟到了秦阳熟悉的人影。
穿着单薄的病号服。比起上次见面更加瘦削不堪的身影。仿佛在医院里游荡的一个幽魂般。他怔怔地站在楼梯口的一间病房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里面看了好半天。也始终推门进去。
远远地。王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刚要走进。便见秦阳飞快地躲进了楼梯的角落里。
而在他躲起來的下一秒。一个年轻的女生出现了。拎着饭盒和水果就走进了病房。
那个女生。王腾认识。就是她打电话报警的。
秦阳从角落里走出來的时候。王腾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他面前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秦阳。”
这力道碰在身上。秦阳身体下意识的一颤。仿佛只是本能般。
他的眼里闪过一抹讶异。转过头有些惊愕地看着他:“阿腾。你。你怎么在这里。”
“是。是我。局长跟上面申请。让我來这边学习和交流的。”说着。冲他露出一个久违的笑脸。
他不知道秦阳发生了什么。可换病号服的时候。从他身上那些斑驳的痕迹看來。他也大概猜到他的经历了。
当了这么久的警察。对于各个行业里那些污秽不堪的戏码。他也并非从未见识过。只是一想起这个人是秦阳。他的心。就忍不住酸涩的厉害。
“外面凉。别待在这里了。”暗吸了口气。王腾掰过他的肩膀。“你需要休息。先回病房吧。听话。”
“我想再待会儿。”摇着头。有些不适的挣开王腾双手。秦阳重新将目光转向玻璃窗里。
于欣正喂着余子烨吃饭。医院里惨白的光线里。两个人之间似乎流转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平静。恍惚间竟有些美好的教人不忍打扰。
“医生说了。他的腿沒事儿。你放心。”
王腾不认识余子烨和于欣。可根据当时现场的一系列情况。他也能猜测出这两人关系匪浅。此刻他更明白秦阳是在担心余子烨的伤势。所以开口解释道。
“轿车不比大型货车。即使那车胎是刻意从他身上压过去的。造成的损伤也毕竟有限。”
“真的沒事么。”秦阳不信。
如果齐慕繁是故意的。就算那车再沒有杀伤力。那余子烨的腿也不可能沒事的。而且余子烨当时叫的那么疼……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王腾认真的看着他。
秦阳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角。王腾的确是沒有骗过他的。可齐慕繁以前也不骗他的。可后來还是……
想起齐慕繁。秦阳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般。下意识伸手扶住墙壁。漆黑的眼神也不由地暗了下來。
“秦阳。”看到对方脸上显而易见的脆弱和伤感。王腾不由地皱起了眉。正要伸手去扶秦阳。却在将要触碰到的瞬间。被对方狠狠地避开。
“你……”那样的激烈。引得王腾不由地一怔。
“对。对不起。我想我不太习惯被人触碰。”是真的不习惯了。
以前和齐慕繁在一起。因为那个人扭曲至极的占有欲。他从來不敢和别人接触太多。就怕给人家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而如今和那个人分开。本來应该沒什么了。可只要有人碰他。他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齐慕繁。
想起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然后整个人便不由地伤感。失控。悲哀。难过。
“对。对不起。”王腾的眼不由地红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再见秦阳之后。他再也不会像儿时那般。同他无拘无束的勾肩搭背了。
秦阳身上的有些痕迹。已经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他明白。
也许。朋友之间。有时候并不是互诉衷肠。更不是生死与共。而是在你受伤的时候。对方可以静静地陪伴。了然的保持缄默。
所以。齐老大一回到自己的地盘。白夜就从酒窖里搬了好几瓶酒到他面前。
“我想你现在还是喝点酒的。好好睡一觉的好。”木然的脸上。除了平静还是平静。齐慕繁的一举一动。他们这些身边人自然也再清楚不过。
从齐老大一回來。他就明白出事儿了。而这事儿的主角。除了秦阳。别无他人。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齐老大轻笑着看向他。黝黑的眼里。满是深沉与阴暗。
他情绪不佳的时候 。这房子里的所有人都小心翼翼躲着远远的。也只有白夜。他这个血缘上的弟弟。偶尔会仗着体弱跑來撞他的枪口。
像是笃定了。他会顾忌他的身体。不会对他下手似的。
可他哪里真的顾忌过他。如果真的顾忌的话。他的身体。也不会总在好与不好之间。仿佛的循环折腾了。
白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什么表情的开口:“你是我哥。也是我们的老大。大家都仰仗着你呢。所以醉一场。早点回來吧。”
在道上混。他早已不相信什么亲情了。尤其当他的大哥还是齐慕繁的时候。他就更不相信了。
他來找他。说到底也只因为齐慕繁是他的靠山。而也只有白夜可以理解他。
他们不仅是兄弟。更是感情上。同样一败涂地的人。
“不醉也是一样的。我还是我。”齐老大正说着。白夜已经将酒倒好了。塞了一杯给齐慕繁。自己端起另外一杯。
“那就权当是陪我喝两杯吧。”
正要开喝。就被秦阳一把抢了过去。猛地灌进喉咙里。道:“你喝什么喝。你的身体能喝酒么。一边呆着去。”
“再來一杯。”白夜沒有说话。只是倒了一杯酒。继续递给他。
齐老大沉默的接过。继续一饮而尽。
房间里。沉默而肃穆。明明是青天白日。却仿佛极致的萧索寒夜般。白夜只是一言不发的给齐慕繁倒酒。一杯又一杯的。仿佛不知疲倦般。
已经不记得喝了多少杯了。酒量向來不错的齐老大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些许醉意。
他看着白夜。淡淡地开口道:“我和他分开了。我不要他了。”
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只是眼里还是不由地露出了些怅然与晦暗:
“哥。你会后悔么。”罕见的。白夜按照遵循血缘上的关系去称呼他。
“后悔。”齐老大笑了笑。一把将白夜的脑袋勾在肩膀里。问:“你呢。你后悔了么。”
白夜狠狠一怔。他知道齐慕繁在问什么。
他和郭晏殊之间。和他跟秦阳不一样的。可他还是叹了口气道:“我后悔了。”
“……”齐老大似乎有些意外。看着他的眼神也透着些古怪。
“我和他。既少了包容。更少了彼此间的信任。而且。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了。以至于现在。连见面都沒有了必要。我恨他。可其实不如说是不愿再见他了。”这几乎是白夜第一次敞开心扉的同他交谈。齐慕繁忽然有些不解了。
别的事情。他向來清醒睿智。可论及感情。他到底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不管是怀柔政策。还是强悍的手腕。到了最后。总是会半途而废。在感情的方针上。他从來是个半途而废的失败者。
“你真的放下他了。”白夜问。
“……”齐慕繁沒说话。拿过白夜手里的酒瓶子。直接喝了起來。像是在逃避。又仿佛是为了更有勇气的面对一般。
“你喜欢他。毋庸置疑。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他终于也爱上你了。哥……”抓住机会。白夜还想做继续的挽留和劝解。齐慕繁将手里一饮而尽的酒瓶子往身边重重一放。
声音。震得白夜心头一颤。
齐慕繁淡淡的看着他。黝黑的眼里一片晦暗道:“我和他并不适合。”
“哥……”
“爱。代表不了全部。再继续和我呆在一起。他只会是疯掉。不。他的性格轻易是不会发疯的。所以他只会逼得我对他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而那样之后……”齐老大的语气顿了顿。眼神落在白夜身上。仿佛忽然间清透了起來般。
“所以。还是这样吧。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强行捆绑的结局会有多悲哀。沒有人会比你更清楚。你我都明白。他比你差的。不是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