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种方法真的很卑鄙,但作为风琉月手下一员,不卑鄙难以成大事。
舒九视线微移,看着书房黑暗一角目光闪动,颔首,“恕属下多嘴,殿下几次三番把雍京大事交给公子处置,可是有何他意?”
其实他更想问夙玉是怎么想的。
临去锦州前,给了大雍近半的兵权,去了锦州后,又将林护有关之事交给了公子,现在,更是将雍京的所有消息都拋到脑后,直接让公子处理。
说风琉月没目的真是列祖列宗都要从棺材里爬出来了,只是舒九脑子里除了风琉月开始试探夙玉这一想法之外,什么也想不出来,更加想不通。
也许普天之下,能够理解十一殿下所作所为并恍然大悟的只有当今圣上了。
夙玉并不急着回答,只是冷了眼眸,月白折扇啪——的一声打开,蹙眉,“殿下的想法岂是你我可随意猜测的?做好本分便是。”
他跟在风琉月身边快有四年,除了得来这天下人皆知的侩子手称呼,就是把风琉月的喜好猜了个七七八八。
在这种时候自损八百给敌人造势的事情风琉月是被毒傻了才会去干!所以眼下最要紧的不是风琉月的态度,而是他如何去面对皇上的猜忌以及后面接踵而来的压力。
手指微微收紧,月白折扇修炼扭曲,夙玉心中冷笑一声,代家!
既然知道风琉月的目的不是要杀他灭口,如今这局势,还有什么不能放手去做的?
流月,这是借势于夙玉,将手中这一把利刃,变为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是!属下明白!”
说完这一句,舒九敛下目光中的深邃,转身离去。
几日下来,雍京处于水火之中,舒九日夜提心吊胆,生怕皇宫一个急召下来,夙玉就得人头落地。
如今看来,皇帝是提前得到了更准确的消息,如若不然,就不是上次被狠狠掷了一茶杯这么简单了。
这时候动代家,势必牵连甚广,苏家,白家,这些与代家渊源颇深的世家,如果老皇帝不点头,他动一根手指头,上去金銮殿的奏折就能把他砸死。
可是没什么是比儿子登基更重要的,就算是世袭,成了踏脚石,也一样不会放过。
如意楼,依然客满,生意兴隆。
只是如今红遍全京城的戏子,从名动天下的“江秀丽”,成了名不见经传的小旦角。众人除了有些许遗憾就是对如意楼的兴起投入了更多关注。
庭院,碎石小道。阁楼碧瓦,回玄长廊,窗帘高卷,垂下薄纱,隐约露出里头精贵白冰色的长屏风。
代宁独坐假山旁,清池边。小径沿着廊口而上,雕花围栏栩栩如生。
一袭白纹红衣长袍,柔顺青丝落满香肩,腰下披散。他盘膝而坐,膝上一架雅致风韵古琴,莹白玉手轻拨弄琴玄,清冷如凉水高山般的琴音幽幽响起。
卷翘的屋檐一角,流动的水流,朱砂色廊柱,雕花窗高卷,似有人在琴音中轻声叹息。
纤长睫毛轻颤,眼眸清冷,目光放远。发丝下露出白玉乖巧的耳垂,与乌黑墨发相衬,白得令人心惊。
风氏皇族出疯子,代家嫡系出美人。以夙玉与代宁看来,这句话一点也不假。天下美人不少,却显少有代家儿郎这般清冷隽贵,善谋多才的。
远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代宁头也不抬,琴音幽幽,亦如他冰冷的目光,“这次又是何事?”
来人微微一顿,似乎是在考虑如何说出口,“公子,是锦州的消息。十一皇子手段太快,所有眼线都已拔除,只是时间紧迫,没能来得及消除痕迹。白时将军派人说,不出三天,十一皇子的人就会顺着蛛丝马迹查到公子这儿来,希望公子做好准备。”
代宁猛地停下,琴声戛然而止,他冷笑一声,“好一个做好准备!白时啊白时!你聪明一世,却枉费我代家对你一番栽培!你以为风琉月会如何对你?不计前嫌加倍重用?还是明知利用也要放手一搏?”
他目光骤寒,“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白时如何想的他明白,风琉月怎么想的他可不敢猜。他知道白时有自己的心思,却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出了差错!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反过来借风琉月的手对付他们,是步好棋,事成了,他就是自由之身。可是事在人为,白时怎么想的,风琉月会想不到?以风琉月的性子,是容不下这些杂碎的!
白时的放手一搏,换来的只有生死不明的机会,所以说他可笑至极!
除非,他有让风琉月留下他的把握!
想到这里,代宁心中一冷,回头对着来人冷道,“我交给你的事情怎样了?”
来人颔首,“已经办好了,公子的意思是现在?”
“不!”代宁一甩水袖站了起来,“等时机成熟再说,这水,得要混浊,我们才好浑水摸鱼。”
白墨刚从外面回到府中房间,就听下人敲门说老爷要见他。他心中一沉吟,知道父亲为何见他,想了想,还是去了前院书房。
“爹,是我。”
一阵敲门声后,里面传来些许疲惫的中年男子声音。
“进来吧。”
白墨推开门进去,见到的就是自己不过四十左右岁数的父亲,一脸疲倦的坐在太师椅上。他面前桌案上摆放着的奏折还未收好,空白一片,显然是还没想好要上奏什么。
“皇上最近频繁召见你,可是有什么朝中大事?”
白墨神色不变,心下却是冷然。爹因为母亲与庶族三百人口的死,对十一殿下一直心存怨恨,若不是有他阻拦,恐怕安妃那次的牵连,就有他白家一份。
“回父亲,并没什么,只是两月后明国特使来朝,皇上召见我商量些事情。”
白询还在挣扎,“特使来朝如此重要之事皇上交给你打理,可想是看在了你母亲的面子上。也是,当初你母亲在宫中的才学以及受宠是出了名的,私下里你得唤皇上一声外公……”
“父亲!”
白墨目光冰冷,心中是对他爹的满满失望。如今这个时候,他还在心存侥幸,以为皇上看在他死去的公母亲份上,念他年幼丧母,给他一席之地。
却不想他这一席之地是令风琉月猜忌的,皇上又怎会给自己添堵。爹怎么还不明白?
最是无情帝王家,皇上所有为人父的感情,都给了那个叫风琉月的人。而他,只不过是个外孙。
皇家外孙何其多,皇族中仅有的却只有风琉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