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忽明忽暗,生生拽了一片绯色,寒意十足。
“还有何事?”她蹙眉冷声。
流月侧躺在雕花木椅上,抵着下巴优雅的翻开一卷手札,狭长美目微眯,抿起的唇却是冷硬冷硬。
有什么事不能一口气说完,非要现在这碍眼。
未舒敛下目光中的复杂,强迫自己不去注意殿下修长手指中的手札,“府台遣了人过来,说是殿下舟车劳顿远道而来,白时将军与锦州百官已备好酒席为殿下接风洗尘,望殿下赏脸。”
接风洗尘,说的好听,不过忐忑不安想试探殿下的态度罢了。未舒心中冷笑一声,他敢相信,如果殿下提出要见百步容绝一面,那些人绝对会把那个人洗干净送到行宫来。
至于什么容绝公子马上就要同云公主大婚之类的事情,不好意思,他们已经自动忽略了风云这个人。
果然,风琉月面露厌恶之色,啪——的一声合上手札,“让他们全部滚出去!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进行宫一步!”
未舒垂眸,抬手一礼,“是!”
说着踏步便要走出去,风琉月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蹙眉,“慢着!”
“殿下还有何吩咐?”
轻敲桌面的声音低低沉沉,风琉月声音阴戾, “父皇派过来的人都让他们出去找秦子析,三天内找不到就提头来见本宫!另,雍京的所有传信都给本宫扔出去。”
这不仅是要给夙玉机会!未舒心中一震,有些难以置信。他原以为,凭夙玉暗地里的小动作,即使他再有用,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风琉月也不会容了他,如今看来,殿下是真的变了。
流月可不管他人怎么想,她眯了凤眼,给夙玉机会是真,借夙玉的刀杀人是真,要踩着代家人的尸体登基这是真,借势与夙玉还是真。
她的一番心意,就看夙玉怎么做了,想来,也只有让自己黄雀在后的份才对。
至于夙玉是怎么看的她这番动作,他还没那个资格也没那个能力来怨恨她,或者离开她。
离开皇子府的夙玉,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蝼蚁,任凭她如何揉捏。
而且青家人也不安分,她这一离开雍京,后面多余的手就伸进了他的皇家别院,真当她是那个愚蠢又自以为是的风琉月么,可笑至极。
未舒领命而去,将一群在行宫处眼巴巴等着百官宴接风洗尘的官员给赶出了宫门。
宫门缓缓关闭,夜色清冷,城墙下巡逻的一群侍卫面无表情。未舒一袭黑衣劲服得体,冷眼看着还在宫门口愤愤不已不愿离去的官员。
议事殿,流月独自一人坐在桌案前,烛光拉长了她的身影,修长又孤冷。她迎着光,全身陷入光影里,若隐若现,瞧不清神色如何,只是那隐约可见的阴鸷目光让人毛骨悚然。
在秦子析身边的十三个暗卫全部失去了消息,已经确认死亡的影卫超过了五个,派去的人马也没有任何踪迹可寻,谁要告诉她百步家没有猫腻流月是弄死他也不信的。
正好,来的正好,她还瞅着没机会找地方运用现代化科技,百步家就提前给了她一个惊喜。
如何能让她不喜?
至于这什么地方除了差错,百步家做了些什么?这不难猜,无非就是为了一身皇袍。
不得不说,天底下最蠢的除了代家就是就是百步家了。流月冷冷的侧头看着雕花窗外东升的皓月,这种低智商游戏她真是腻歪透了,亏那些人敢沾沾自喜来跟她斗。
若她不是身处这个位置而且马上就要册封太子不宜动手,不是为了保全自己好不容易变好的名声,不是为了登基,她早一把刀抡了过去。
以她以前的所作所为,她是多蠢才会给对手时间布局?
不过流月也清楚,这里不是现代,古人的脑构造与现代人总是不同的,她可以稍微理解他们的愚蠢,却不能容忍他们愚蠢带来的麻烦。
雍京,城西官道,一座贵气难掩威严的别院坐落在这里。亭台阁楼错落,锦绣园奇珍异宝,薄纱围屏,高卷的雕花窗帘,镂空雕木的长廊,奴仆成群。
窗外繁星满天,青红叶从周云的院子回到自己的阁楼,一路上神色莫测,她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十几个侍女,更是抿了红唇。
款步在长廊上,大红灯笼悬挂在头顶,映得周身红艳妖冶。踏上青苔阶,搂紧斜襟长袍,冷风袭来,无端心凉。
青红叶停下脚步,回头一看,目光陷入长廊深处深幽的黑暗里,不由得心中一慌,脚步踉跄,向着阁楼跌跌撞撞跑去。
身后两个大侍女互相看了一眼,上去将青红叶搀扶起来,恭敬又像是胁迫一般架着她走进阁楼院落里。
别院一阁楼,未点烛光,舒九端坐在雕花榻上,一身气质冰冷。他手执白玉落珠,凑近了如寒霜一般的眼眸,而目光却是放在他处,远了视线。
他把玩着手中落珠,触手冰凉,嘴角勾着似有似无的阴冷笑意。
有人敲响房门,声音在漆黑的房间里格外清醒,舒九敛下嘴边冷笑,坐正,提高了音色,“何人?”
“是属下。”外头响起阴测测的声音,沙哑难听。
舒九面无表情,“若是青红叶之事,你最好不要再谈。”
外头之人顿了顿,“不知大人要如何处置青家的眼线。”
“打入地牢,交由公子处置。”
所谓的公子,指的自然是夙玉。
外头迟迟不出声,可舒九知道,来人已经走远了。把玩白玉落珠的修长手指一顿,收紧,再松手,莹白色粉末从指间落下。
风琉月果然出手了。
周云坐在榻边,脸色苍白,如瀑布般的青丝散落垂下,衬得小脸我见犹怜。
侍女掌灯起,幽幽烛光似火,举灯来到她脚边。
“夫人,夜已深,该就寝了。”
周云侧过头,神色淡漠,似乎没有听见侍女的话,反而幽幽问道,“我这一躺,可是错过了许多。”
错过,反而庆幸。
侍女不懂她的意思,抑或者并不想回答此类话题,“就寝吧夫人,明儿个红叶夫人又该怪罪奴婢了。”
红叶?青红叶?
周云勾起一抹苍白的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侍女的伺候下躺在床榻上,盖上被褥,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