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京城,如意楼内,楼上楼下皆是听戏听的如痴如醉的客人。正在唱戏的这个戏团不过是近月来才到雍京的,却异常的受欢迎。达官贵人最喜欢这种高雅之趣,或是邀上同僚把人请到府上唱上几场,也是极有面子的。
顾大将军正在返朝路上,十一祖宗又跑去了上安,官员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别提有多高兴了,简直不能太愉快!
台上的戏子身姿婀娜,身着云衣长袖,艳丽贵气的宽大长袖翻飞,金丝勾勒的层层墨莲妖冶的盛开,不堪一握的纤细腰肢,腰带上绣着繁杂精致的纹路。雪肤乌发,面若白玉,唇红齿白,与妖艳到风华极致的红袍云衣形成十分夺目的光华,一种极致的美。
他细长眼眉轻挑,眸中波光潋滟,带着眼角媚意,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白玉般修长的手指执着一柄优雅的折扇,顶端抵着粉嫩的下唇,露出白皙的脖颈,微微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又媚意十足的看着台下目露惊艳的众人。
长袖翩飞,衣诀作响,乌发垂落在脑后轻摆,举止投足尽是优雅贵气,风华潋滟。少年眼含笑意,咿呀咿呀婉转的唱着送别曲。
“今日送君一别,盼君归呀盼君归……”
这出出自《梨春园》的戏,一直以来都是皇室贵族所喜爱,给予它的称赞与殊荣,是其他人远所不能及的。
戏台上云衣长袖咿呀唱戏的少年,一袭妖冶的红艳,扮演的正是戏中所讲,一生凄楚漂泊的落魄女子江秀丽。
江氏秀丽,原涪江人士,后因战乱辗转临川,在临川阳蜀遇上了那个改变自己一生的男子,也就是世人所唱的督侯世子。
江秀丽在流落阳蜀之时,早已身无分文,后被人欺骗,在虞春楼卖艺为生。两年后,阳蜀被破,都城改立,更名淮蜀,被划为琏督侯的领地。也就在那一年,秀丽遇上了督侯世子琏城明日,开始了于乱世挣扎凄凉一生的后半生。
《梨春园》流传颇广,早在大雍建国之初民间就有诸多戏曲,讲的多半是乱世时期,督侯世子琏城明日征战沙场,为夺天下,不惜将发妻江秀丽下嫁于北辰王为妾,而后转身娶了皇族沅江公主的故事。
因故事太过遥远,因此版本诸多。也有江秀丽因倾国之貌惹来灾祸,北辰王与督侯世子点战火为美人,祸国殃民之事。
褪去了风花雪月,徒留历史的,不过是乱世中那一笔带过的痕迹,谁又知其中真假?
而这场戏唱的,恰好是督侯世子要出兵征战,江秀丽在城墙上,三十万将士前,为琏城明日高唱的送别曲,其中深情与不舍,已难再知。
夫人小姐们喜欢它,不过是因为乱世中难得的儿女情长与不离不弃。谁又能知道?在多少个日夜,江秀丽从梦中痛的几乎痉挛的惊醒,一场爱与逐鹿天下的征战,失去的不仅仅是过去。
君既已陌路,又何苦来相逢?
而扮演江秀丽的那个少年,如果没有猜错,就是如意楼东家不假了。戏已过半,楼上楼下的客人沉浸在戏中。
夙玉第一次没有抱剑,他面无表情的坐在二楼拐角一处不显眼的地方,墨色长袍衬得他肤色白皙身躯挺拔修长,清俊秀气。微微眯起的双眸带着冷意,他将视线从戏台上那面白若玉的少年身上移开,又移到戏台另一边。
那里,身着罗衫轻纱,戴着面纱的俏丽女子坐在一众客人中间,听的如痴如醉。是的,是女子,虽然那女子不过二八左右年华,可头上却实实在在的绾了个妇人发髻。
女子在众人间并不出挑,容貌清秀,身旁跟了两个丫鬟服侍。夙玉淡淡的看着她,愈看嘴角噙着的冷意更深。
果然,这出戏一结束,女子便迫不及待的对身边两个丫鬟吩咐几句,一个丫鬟直接穿过众人,向着戏台后面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目光一沉,起身向楼下走去,与一身着妖冶红袍正欲上楼的少年擦肩而过,眸色微敛,夙玉神色无异。
倒是那眼角含笑带着媚意的少年脚步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离去。
夙玉丝毫不受影响,仿佛少年那一句“师兄”只是认错了人,面无表情的朝后院走去。
代宁,如意楼的东家,方才还在台上咿呀唱着送别曲的少年,一晃眼到了他眼前,与他擦肩而过。
夙玉阴沉的目光扫过楼下一个又一个听戏的人,猛地抬头看向二楼一间雅间的窗口,忽然就勾起了嘴角,一抹轻蔑厌恶的笑。
师兄?真是令人作呕的称呼。
没想到代家的人都出来了,这大雍江山还真是多人牵挂,就是不知那些人还能不能活到老皇帝进皇陵的时候。
有意思,果然有意思。
回山庄的路上,青红叶端坐在马车里头,小丫鬟坐在旁边正恭敬的服侍着。一路马车有些摇晃,红叶微微邹眉,伸手将窗帘掀开一角,提高音色,“稳些,再晃下去骨头都要散了。”
车夫手一抖,差点就将手中的缰绳给甩了出去,连忙应声,“是,夫人!”
小丫鬟低眉顺眼,“夫人,您这一次出来,是为了看戏么?”
青红叶低眸,神色无异,“山庄太过沉闷,只想出来透透气罢了。”
小丫鬟目光一闪,手里的动作却是不停。青红叶自小没有在家中后宅呆过,可终究是皇子府的夫人,对于小丫鬟的话,她只是淡淡一笑,然而眸中隐晦酸涩,心中苦楚只有自己知。
她身边的人,又有哪个不是眼线?
作为青家的嫡女,她的医术是整个青家最高超的,用族里人的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因为这个,就算她的父亲再怎么不喜自己的母亲,也不敢明着做什么。青家家主夫人的位置,只要她青红叶还在一天,永永远远,只能是她的母亲。
自从她嫁给了殿下作夫人,锦州的消息是完全没有,偶尔有些知道的,也都是由殿下亲口告知。这次殿下上安一行,前脚人刚走,后脚娘家就来了消息。
青红叶心中冷笑,青家自己作贱,她又何必多做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