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我这么多难道你还想说你喜欢上我了不成”
风易凌复杂的神情闪过并沒有回答可这个问題哪里需要他亲口回答
花阡陌沒有自取其辱的打算只索性扭脸不再看他的表情抱住胳膊如水的广袖长长垂下可以看见那上面还缀着些细小的银饰她继续说道:“拜托你搞清楚这是哪里我是什么人这里是风月无边阁哪里有piao客追着姑娘说要负责的”
风易凌震了一下脸色终于不像刚才的冷静淡然反而笼上了几层阴霾笼子中的兔子灰灰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啃萝卜的动作圆溜溜的大眼睛警惕的四处张望着耳朵竖得高高的
他这种正人君子却被人说成piao客会不爽也是正常吧花阡陌并不意外不过他终于被她的说法给镇住了花阡陌立刻趁热打铁毫不遮掩地继续解释道
“你也知道我这身份虽然暂时是卖艺不卖身但归根结底迟早也是要陪客人的所以说就算发生那种事也不过是把时间提早了些而已对我來说沒什么区别的
“何况其实红绫说得也不错是你总比其它那些歪瓜裂枣不知所谓的男人好得多”
彼时风易凌的脸色已经难看得和锅底一样了
花阡陌能理解他这么个天之骄子被拿來和一群piao客相提并论的愤怒心情注意到他的神情难看她不得不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违心赞美
“你人长得不错武功也不错人也很好”虽然那天晚上的惨痛经历什么的就别说了
“总之不管怎么说头一次是你对我來说其实还算不亏真的”花阡陌确实是欺软怕硬的典范风易凌心平气和时她气焰嚣张怒气冲冲可当他脸色开始不好时她又明显虚了还勉强笑了几声
笑声故作洒脱响起在空荡的后院因为跟本人的性格一点不相符显得尤其虚伪勉强又因为无人附和而分外尴尬很快戛然而止笼子里的灰灰仿佛也被那笑声吓到萝卜一下掉出去滚到了笼子外它也沒有注意缩在笼子里竖着耳朵一动不动
对方的脸色已经难看得无法用言语來形容了
安抚对方失败即便是花阡陌面对这样的脸色也是一阵阵发虚强颜欢笑的表情维持不下去花阡陌只能迅速做了总结
“所以说这种事你根本沒必要放在心上我也不会介意何况那只是个意外所以你根本沒必要有什么负担想着什么负责之类的鬼话了那根本不可能的你明白沒”
风易凌脸色十分难看沉默着听她说了这么多终于在此刻慢慢开了口那语气中仿佛压抑着什么冰冷而危险让她后背有些发凉了本來明明是她强压着火气在跟他讲道理可此刻她却陡然生出了一种是自己在碰逆鳞的错觉了
“于是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啊哦我是想说让你我都当这些事沒发生过啊毕竟这么做对两个人都有好处”周身的气势完全被他压制花阡陌也沒了方才的底气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來立刻回答毕竟在她看來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如果我说不呢”
这个斩钉截铁又出乎预料的答案让花阡陌愣住尚來不及问出为什么对方已经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走连头都不曾回一下
被晾在原地呆了好半天花阡陌才回过神被他之前散发出的寒芒冻住的怒火终于渐渐复苏她反应过來后立刻气得咬牙切齿简直想掀桌这到底是谁欠谁的啊为什么他还有立场给她摆脸色啊
花阡陌被气得脸色发青却因为对方离开得太快而无处发泄只能四处跳脚一脚踢在灰灰笼子边一棵树上绣花丝鞋轻而薄所以气急之下那一脚发泄反而让自己吃了大苦头疼得她更加暴怒异常兔子灰灰被她这副狰狞模样吓得就地一滚翻出肚皮又开始装死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一个阴天
连城堡铁灰色墙面的房间内连城玥负手站在窗边静静看着窗外景色而风易凌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神情冷凝严整而戒备他的手甚至沒有离开过寒水的剑柄
说完那些事情连城玥笑笑:“后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风易凌沉默不语
直到今日他都不敢相信自己这个有些吊儿郎当的好友会是这般心狠手辣精心算计的人手下无数亡魂和鲜血那些人本都有着自己的生活和家庭只要想到这些就自心底感觉到彻底的匪夷所思和无穷的愤怒让他不得不握紧手中的寒水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冲上去
连城玥微微偏头看他一眼看见自幼好友脸上的神情笑着摇摇头:“别这样看我我也不是生來就铁石心肠的”
“你还记得吧我來找你的那天”
可风易凌却半点都笑不出來只握紧了手中的寒水剑鞘沉声答:“当然记得那时你不见人了一整天第二日却忽然上门來找我喝酒”
那时他重伤方愈也曾考虑过要和自己的好友说说藏在心底的那段凶险而又颇带奇遇的旅途那个过度热情、一点不像中原女子般含蓄的南疆少女和她说的各种奇怪传说
可提着一坛酒而來的连城玥看上去疲惫而沧桑也如今日这般虽然笑着却怀着极重心事的样子眉宇间的郁郁挥之不去所以他还是什么都沒有说只是默默陪他喝酒
他以为又是阿玥庶子身份给他带來的不顺却根本无法想象就在几个时辰之前面前这个人刚刚带着人让一家十几口人从这世上彻底消失;而在更早之前自己想向他提起的那个南疆少女的一切都被他手下之人以同样的方式毁去
自己苍白无力的安慰只让已经喝得有些微醉的连城玥苦笑着摇头他将酒坛搁回石桌上头枕在了放石桌上的手上心事重重的喃喃眼神迷蒙似失魂落:“不不是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的”
说完他就睡着了只留下风易凌一个人面对一向开朗好久少有的颓丧有些茫然无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呆坐了好久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了那一切之后包含的意味深长
“说起來你那时比现在还二愣子呢”
说起这件事连城玥居然还有心情又笑了起來又转过头继续眺望着窗外的风景他不轻举妄动风易凌也就不好动连城玥的语气里带了分感慨和叹息仿佛无限感慨怀念的样子那种语气让风易凌不愿打破此刻这种平静
“终于能告诉你这些了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却不能和你说起”他仿佛如释重负般轻笑“那天我去时那家人家里还有一个才四五岁的小丫头眼睛大大亮亮的一直看着我可我还是不得不亲手杀了她“
这样笑着说出这种话何尝不是另一种残忍风易凌一向善良此刻只觉得浑身发冷冷然答:“你也可以不杀他们”
连城玥还是笑可笑里已带了丝无奈和叹息摇头又似意味深长和自我厌弃:
“哪有那么简单”
风易凌表情微变可连城玥却还在自顾自的感叹:“这么多年我时常会梦见那双眼睛只可惜我根本沒的选啊”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意识到不对的风易凌身上前却已经來不及连城玥已经倒了下去他只來得及扶住了他仰倒下的身躯连城玥唇边淌着一线鲜血已经渐渐失去焦聚的眼睛倒映着他发白的脸色他在最后勉力笑了笑
“虽然我确实瞒了你不少东西但有件事我沒骗你你确实是我连城玥唯一的朋友这点永远不会变”
“再会了易凌”
宽阔粗壮的梧桐枝干之上不知是闭目养神还是小睡了一场的风易凌蓦地睁开眼抬头看向那万里无云的一片长空眸色暗沉沉默不语
连城堡主对于自家三儿子做出这些事表示出了极大的震惊和愤慨除了表示自己对此毫不知情以外还极为大义凛然的说连城玥居然做出了这么些荒唐事若非他早已畏罪自尽自己定然也是要大义灭亲的
他对自己的疏忽让连城玥能擅自掌控了连城家一部分势力來对付风易凌和花阡陌而道了歉并表示那些动手的人马可以任由风易凌处置只是一向雷厉风行架子极大的堂堂一堡之主却亲自开口向他这个小辈求了情让他考虑下那些人也是奉命行事甚至三叔还是看着他长大的希望他能念在这点上网开一面
他最终只能沉默什么也沒有做却还是感觉到了一些悲哀这个身为连城玥父亲的人可以为手下之人求情看似温情可对待自己这个儿子的自尽却冷漠得紧毫无悲伤
连城堡主表现出的震惊愤怒和毫不知情的样子无可挑剔好像真的与连城玥所做的一切无关让即便是风易凌也看不出什么问題
连城家究竟是真的无辜被连城玥的一人牵连还是壮士断腕的苦肉计
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深想
连城玥虽然去世了可他却留下了太多疑团:若不是连城家那他究竟是在为什么势力做事他又为什么一定要那块龙纹玉佩而那块玉佩如今又在哪里
一切答案都随着他的去世而被埋藏掩盖虽然他给出了一些答案可另一些秘密却好像反而被埋藏得更深了
该继续查下去还是放弃
风易凌只能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还是觉得无比头疼有细碎的阳光漏过宝石般浓绿的树荫照在他身上如同一点点星光当时因连城玥的事一时放纵借酒消愁喝了那么多结果却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如今他是不敢再去喝什么酒了
但是也或许正是因为发生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让他能够稍微从连城玥的死带來的悲哀和抑郁中走出來些维持着几分冷静去思考不再被那些回忆和悲哀自责冲昏了头
他转头看一眼从这里望过去花阡陌所住的牡丹苑掩映在那棵梧桐树后已经夏末那棵梧桐也开始掉一些叶子了有个阁中小厮打扮的人正拿着扫把扫着那条石板小路上的落叶
忽然想起了那日花阡陌和他说的话
她昂着下巴神情高傲又倔强叉着腰冷笑着
“难道你还想说你喜欢上我了不成”
那时他心底咯噔了一下脑中忽然闪过那一夜的某些片段自己情不自禁的那些事觉得耳根有些发热可是她却已经自动将他的沉默当成了否认
她叉着胳膊摆出一幅坦然又无所谓的态度教训他好像一个前辈在训导不知事的后辈让他不要太把她把发生的那一切放在心上可她根本不明白她那副故作洒脱、打算自己承担起一切的姿态一点都不好
糟糕透了
因为他差点对暮婉辞说出真相在花阡陌想试图解释清楚撇清两人之间关系时他又拒绝合作还逞一时之气彻底激怒了花阡陌花阡陌现在彻底把他列为了拒绝來往客户了连宋妈妈都不给他好脸色不让他进风月无边阁
宋妈妈会这样也可以理解她本就挺疼花阡陌一心栽培她却发生这种事
“辛辛苦苦养着要卖个大价钱的花却被你给拱了她不火大才怪呢”
不知为何他脑中忽然闪过了这么一句话名流世家之中一般比较忌讳这种近乎粗俗的市井之言可连城玥却好像从來不介意这些这种比喻方法是连城玥最喜欢用的措辞和腔调也跟连城玥一模一样
风易凌眼中不由自主闪过了一丝笑意却又转瞬消失只留下一丝黯然静静垂下目光
在这里刚好能清晰的看见风月无边阁后院发生的所有事情不能进到风月无边阁里面他就只有用这种办法守在这里了浓绿的树荫刚好能遮住他的身形而他待在这里又刚好能看见花阡陌在做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守在这里或许是寻求一点安宁
他总觉得还要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