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颠簸的马车上她那个笑是如此出人意料让百里瑾愣了一下
那笑容是百里瑾从未见过的坦然冷静释然那个笑仿佛托付了太多东西看上去无比遥远让他心头一凛可危急关头由不得他去思考太多
他将注意力转回自己救下來的这个女子身上这可是个琉璃似的人物摔不得碰不得百里瑾护着她跳下马车可这个女子却不停挣扎着眼睛一直望着那马车心胆欲裂的大喊着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他刚想放下她再去救人却冷不防一个黑衣杀手猛地从旁侧一剑斜刺而來立刻缠上了他百里瑾立刻抽剑迎战却不得不耽误了下來
等百里瑾终于几招刺死这个缠上來的杀手回身想再去救人时初尘已经脱口惊呼出声了猛力挣扎着脸色白得像死人一样声音撕心裂肺
“马车花姐还在马车上”
百里瑾急忙回身正看见那马匹已经奔到了悬崖尽头然后无可避免的连马带车一起掉了下去
可百里瑾却甚至沒法再往悬崖走近一步因为又有一群黑衣杀手冒了出來数量居然比刚才还多单围住他和初尘的就有七八个将他们团团围住
百里瑾一手只能护住初尘制止她继续想往悬崖扑的动作横剑和他们对峙他活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体会这般无能为力的感觉初尘还在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希望他去救回花阡陌可他只能别过了头根本不敢想象那个方才还微笑着的女子如今究竟如何了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红绫那张脸一贯吹胡子瞪眼的表情瞪着他她本就不待见他每次都跟自己为了一块点心闹得鸡飞狗跳若是被她知道自己沒能保护好花阡陌只怕她更会想宰了自己吧
花阡陌沒死
不过也快了
几朵乌云远挂在天边一点点向这边蔓延风雨欲來山风不断带着些湿润的凉意云雾就在她的身侧离合山风将她的衣裙发丝吹得飞扬起來有几缕发丝被吹得拂过她脸颊立刻贴在了汗湿的脸上
她已经满脸冷汗一只手紧紧抓着岩壁上一块突出的岩石正是因此她并沒有和马车一起掉下去摔个稀巴烂但她手上的力气正在慢慢消失着若沒有人來拉她一把她必死无疑
她勉力抬眼看了一眼上方看不清上面的情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力气透支她觉得自己眼前有些发黑甚至看不清天空的色彩只能依稀看见自己手边抓着的那块岩石上长着一小丛绿草同样随着山风摇曳瑟缩着
如今她离悬崖顶端已经有三四丈远即便有哪位壮士不死心且目力惊人发现她还沒摔死而是半挂在这里那位壮士也不可能有一条如此长的手臂能伸手拉她
必死无疑
可花阡陌半挂在着悬崖峭壁上她心底却是无比的平静冷然仿佛有风声在呼啸而过她甚至想要放声大笑听说等死的人承担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可能会有些神经质的大悲大喜花阡陌终于信了这点她迷惘的想着自己为什么要笑呢
然后她终于想起了答案也真的笑了起來
影曾经说过要带她走
风易凌曾经说过不会再让她出事
百里瑾曾经说过在下当然要保护你
可风易凌如今因之前的欺骗对她心生芥蒂不会再來管她的死活;影忙于追查当年发生的一切沒空再來管她;百里瑾本就是为初尘而來首先要保护的自然是初尘何况他和她也本就非情非故
而实际上在这悬崖边她连一个能拉自己一把的人都沒有
原來她至始至终都只是孤身一人
她不能怪百里瑾因为百里瑾本來就是应该先救初尘;她也不该怪风易凌因为确实是她欺瞒她在先他会生气愤怒也是情有可缘;她甚至不能怪影因为若是她自己也会以“那件事”为重
可是若是这样的话她还能怪谁她又到底在怨谁恨谁呢
明明清楚自己无人可怨也无人可恨可是怨恨和不甘依然在心底慢慢积蓄心底明明有答案她却不敢再想下去若真的毫不在意毫无要求又怎么会介意这些不在乎就不会有恨
她不由微微垂目看了一眼下方马车早已经掉下去连点渣渣都看不到下方云雾渺渺深不见底若她是名大侠掉下去或许底下还可能有个水池子或者横出的树枝救命但她只是个小人物掉下去只怕立刻就要粉身碎骨连渣渣都不剩
看來她这一辈子也就要终结在这里了
保养修饰得极漂亮的指甲都已经一根根折断崩裂十指连心花阡陌只觉得自己的右手都已经剧痛到麻木力气的透支让她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她甚至能感觉冷汗一滴一滴从她脸上滑下來带起丝丝微痒如同小虫爬过可哪怕是这样用尽全力她的手还是在一点点在滑脱而她也清楚自己的力气也快耗光了
为什么不松手还要挣扎什么
有声音在耳边冷冷问自己
沒有随那些亲人一同葬身于那场屠杀苟活到今日她已筋疲力尽永远带着虚伪的面具言笑身不由己、编织谎言相信谎言、虚情假意尔虞我诈、仰人鼻息曲意逢迎也是因此风易凌才会在得知真相后这般愤怒吧
即便是换她自己满腔真心却只换來几句谎言她也是会生气的吧
可她却始终无法释怀他仅仅就因为这样的理由就真的再也不再管她不再见她甚至不接受自己的解释和歉意骗他并非她本意她也有不得已的成分在里面可他难道就不曾想过这些
她忽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
或许这般活着还不如在八年前同大家一起沉眠
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坠落的感觉很轻很飘眼前是离合的云雾和天空灰色的崖壁和那株绿草被迅速拉远不知为何她居然反而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闭上了眼
就这样结束了么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