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乾楼干笑两声,那骄傲的神情显露无疑:“当然不是。”
尴尬,在我们两个人之间蔓延。
对此我只想说一句,你前面的感情铺垫那么好,到头来算我自恋理解错了意思?然而你到底是想要我如何理解!
“师兄……那你这是在……”
“我这样的人,怎会随便跟人表明心意?”
他的眼眸之中柔情万千,可说出的话又是那般冷冽,这一冷一热,真真的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在阴暗的楼阁之中,纪乾楼那完美无瑕的侧脸线条有些模糊不清,但他的桀骜我看得是清清楚楚。
我顿了顿,疑惑地问:“那师兄你收我在这听风阁之中,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有条件的。”他折扇一打,若有所思地对着跳跃的烛火吹了一口气,那烛火不但没有灭,火苗反而窜得更高了,“我对栀柚不太满意,你要做我的婢女,端茶倒水,只要我一声令下,你……”
“二话不说就要开动?”
“那是自然。”
“喂,敢情你是把我当作免费劳动力?”
我抱起双臂,上挑柳眉,狠狠地磨了磨牙。
纪乾楼双手一摊,极其无辜地说:“本公子是在保护你,连保护费都不收就已经是给了你莫大的恩赐,师妹你怎么还不满意?”
“你你你太过分了!”我将脚边的木凳子使劲一踢,凳子十分潇洒地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尔后“啪嗒”落在地上,掉了一条凳子腿儿。
我叉着腰作势要走,可那两扇门此时紧紧闭着,任凭我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无法将它们打开。一炷香之后我还在抱着门前的柱子对着门拳打脚踢,然而力气已经弱了许多,听风阁极其安静,因此我剧烈的喘息声在这幽暗的空间里特别明显。
“呼……师兄你太过分了!”
“求我,我就让你走。”
他悠然地剪着指甲,吹了吹那葱白的指尖,甚是自恋地将那一双手摊开,欣赏似的瞧着每一块骨头。
那眼神简直让我有了一种吐血的冲动。
“求你?我看你在这听风阁里面一个人久了,梦也做多了吧!”
反驳完纪乾楼之后,我也没什么力气了,于是将剩下的力气都聚集在脚上,把那扇门当作纪乾楼狠狠地踹了一下。“嘶……”
用力太大,脚踝快要断了……
我抱起那可怜的右脚坐在地上,轻轻地揉着那发痛的皮肤,转念一想回去也没什么好的,难不成还要看着陆临和那琢玉公主卿卿我我?
本来他们就已经订下了婚约,我一个人夹在他们之间也是蛮尴尬的,尽管陆临说的是不能再好了。哦对了,貌似之前我跟他同床共枕的时候,他还说什么“要把那件事情解决掉”,目测就是琢玉这件事情。
若是他真的在意我,那就等解决了再说。
不过要是解决不了……
“师兄啊,如果,我是说如果!一名女子在婚前跟某个男子同床共枕,但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会不会觉得那女子很随便?”
现在想想当时我脑子里面真是进水了,连能否和陆临一起走下去都不确定,居然就同床共枕了?
空白的扇叶挡住了纪乾楼的半张脸,他翘着脚尖坐在藤椅上,打了个响指,方才那木桌瞬间消失了,他立刻进入了角色,支使我:“去给爷熬酥梨银耳粥。”
嘿,那我偏偏不去:“你先回答那个问题。”
他装模作样地扇了扇风,严肃地说:“当然随便。当初你说有个朋友的时候,爷就已经猜出来是陆临,而且还同床共枕了,就你还把他当宝似的,愣是不肯告诉爷。真是个小姑娘。”
“你!说!什!么!”我小碎步挪过去,拳头已经在身后准备着了,如果纪乾楼再敢说一句“当然随便”,我肯定毫不犹豫地用拳头砸死他!
好在那家伙擅长洞察人心,在我渐渐地靠过去的时候,折扇已经抵在了我的腰际,刚好将我们两个人的距离隔开。
“好了好了,但放在你身上就不算随便。”他又把胳膊往前伸了伸,这使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更加扩大了一些,“男女授受不亲啊,就算你是我的小姑娘也不行,爷醉了,快去给爷熬酥梨银耳粥!”
“一,你没有醉,二,酥梨银耳粥不是醒酒的,三……我不会做粥。”
就是这么简单。
更让我无语的是,他倒是十分无所谓地换了个姿势,望着那星空一般的房梁空洞地说:“不会做粥啊……那是因为你没有遇上一个可以让你洗素手做羹汤的人。你火气太大,先睡一觉消消火,待醒来了去学做粥!”
于是我还没说什么,纪乾楼就十分无语地对着我挥了挥扇子,嗖嗖的小风吹过,我的意识霎时间就被带走了。
昏昏沉沉,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累了,想要逃避了,于是只顾沉睡在那梦境之中,无法自拔。
而我再次醒来之时,听风阁还是一如往常,纪乾楼却还是没有忘记粥的事情,非要把我拉到一醉千年酒庄学做酥梨银耳粥。
当我踏进了一醉千年的门槛,当即有无数双眼睛聚集在我身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纷纷诧异地交谈。
“这姑娘是什么人啊?公子归的新欢?”
“看起来好像是宁家的姑娘啊……在仙术大会上表现很不错的,唉,原来是走了关系,跟公子归勾搭上了呀。”
“瞎说!我公子才不会随随便便勾搭人呢!”
“什么瞎说!公子归跟前都换了多少女子了,最多三天,那新鲜感就没了,他就会再一次找一个年轻漂亮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跟一个人真心实意地表明心意呢?
昨天我也是神经了,居然认为他是在跟我告白。
一想到这个我脸颊的温度就会急剧上升,以至于小手一抖,直至“当”的一声,我才意识到那菜刀已经飞了出去,准确地砍在门框,店小二端着托盘从旁边经过,被飞起的菜刀吓得是哆嗦了哆嗦,一些菜汤溢了出来,好在没什么大事。
纪乾楼却是怒了,扇叶狠狠地打在门框上:“你们这刀是怎么搞的!差点把我姑娘的手都给切断了!”
伺候在一旁的店掌柜吓得是双腿发颤,不停地搓着手,紧张地问:“姑娘,对不住对不住……不然换一把刀?”
真是够了,好端端的学什么酥梨银耳粥!
我一拳头砸在桌案上,恶狠狠地说:“换什么换!不学了!”
“好,那就不学了,走!”
纪乾楼这时候忽然换了一副宠溺的嘴脸,惊得我那小心脏一颤一颤的。直至跟在他身后乖乖地走出了那酒庄,才渐渐地恢复了正常的心跳。
但他这么高调,究竟是因为什么?
“喂,是不是陆临曾经得罪过你,所以你利用我来报复他?”
我始终低垂着头颅,不敢去面对那些人异样的目光,当然,还有纪乾楼眼眸之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宠溺。
乌陵城里面识得我的人还是不少的,若是那么多人都知道我成为了公子归的新欢,那我是不是……
“还是,你想让我在乌陵城都抬不起头来?”
“本公子又不是陆临,利用你做什么?再有,成为本公子的人在你眼中就是那么丢人的一件事情?”
眼角的余光从他的侧脸上扫过,那单薄的唇瓣微微翘起,不满之意从唇边溢出来,可宠溺的味道还在残留着。
“带着我学做粥,带着我招摇过市,你是要让陆临知道?”
“不,我是要这座城都知道你是本公子的婢女,陆临想横刀夺爱?那可不行。”
最终我只是得出了一个结论:“你有病,得找简瑶师姐治治。”
纪乾楼走路飘飘悠悠的,倒是能够轻松地穿过人群,我可就不行了,小跑着跟在他身后都觉得吃力。
可还是听清了他说的话。
“要找简瑶治病的人可不是我。”
语毕,没有任何预兆,他忽然之间停了下来,而我反应比较迟钝,见他停下了脚步便是费力地从地面上摩挲而过,尔后重重地撞击在他的后背上。
那一双有力的手及时地拉住了我,眸中隐藏着的柔情如阳光一般洒落在我身上:“小心点。”
这一幕就在简瑶的小店之前上演了,而店里面的她,很明显已经看得是清清楚楚。
她的指尖停在了算盘珠上面,嘴巴张大成圆形,几乎能够塞下一个鸡蛋,时间仿佛定格了,良久良久,简瑶还在保持着那个动作,而我的脖颈都要僵硬了。
片刻之后她抓着算盘急急过来,冷着一张脸跟我讲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小栾!你曾经的小姐妹顾百衣好像被妖精给缠上了!”
“顾百衣?”纪乾楼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那妖娆细长的眉毛微微皱着,好像识得百衣一般,然而他只是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道,“名字还挺好听的。”
我却是没有时间理会纪乾楼这碎碎念,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阶,双手撑在柜台上问道:“她在哪儿?”
简瑶一摔手中的算盘,叹气道:“在楼上左拐第二个房间。不过你要注意……”
已经听不清她后面的话了,百衣向来是个老实的姑娘,如今怎么可能牵扯到妖精而受伤?这要让我如何去相信?
还有,无论如何她也是我在乌陵城最好的玩伴,她一定要好好的!
最后一级台阶走得太急,纪乾楼还在后面说着什么,顿时我的膝盖磕了一下,入耳的便是他的责备:“身为本公子的婢女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坏了谁伺候……!”
与此同时,我推开了木门。
“吱呀——”
纪乾楼的话停在了嘴边,很明显的,他愣住了,而我也怔怔的站在原地。
门里面,陆临端着碗,顾百衣乖乖地倚着枕头,乖乖地接过陆临手中的勺子,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