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斋说梦》 不归人（七）

    还有五天就要去赶考了。

    这普昆城上下的学子，除了霓云裳外都倍感紧张。勿念并不知道世人为什么偏爱这功名，她只知道霓云裳虽然不热衷做官却必须要当上他母亲所希望的状元好名扬四海。

    在霓家的日子里，霓云裳教会了她如何去像一个人生活，如何懂得人情冷暖。她开始对他存有思念之情，也总想着时时刻刻与他一起，帮助他。她不知道霓云裳的能力，于是寻着昆城人爱踏雪寻梅，就粘着霓云裳让他陪着自己也去走一走看一看，看完之后就告诉他怎样可以完完全全的成功。

    昆城的冬天似乎很冷，她总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人穿得厚厚的，厚到连走路都艰难。

    跟着带霓云裳走遍大街小巷，城北成片的桂花林，桂花如同胭脂。那是昆城的奇景，桂花本是白色在昆城却长成了殷红色。霓云裳平日里很少出门走动，而话少又不知该怎么去解释给她听怎么告诉她哪些景点好，而她就自己看自己笑。

    后来她摘了好多好多的花，捧在衣兜里说要回去藏起来，留到明年春天再放到水里，想想或者还会长出树来就开心的又在雪地里乱跳。霓云裳带了纸笔，疲倦了坐在凉亭里画画，可画着画着就将她画了进去。

    勿念告诉霓云裳不归人的秘密的时候是在这一天雪停的晌午。

    从城北回来她就拿出不归人，院子里落了叶的树枝上停着几只枯叶蝶，她想了想，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心。

    她说“霓云裳。”

    霓云裳放伞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宽大绣着滚云边的袖口落在折好的伞身上，却是将他那头只用布带束着的长发衬得越发黑亮。他记得自从遇见开始，她就一直喊自己霓云裳，连名带姓却是喊得那般亲切。

    勿念接着说“不归人是雕刻世家韩千鱼的得力作品，他将我雕刻在不归人里，赋予我性命，让我流连人世。”

    “不归人由瑶山磐石而刻，仙气萦绕自然可贵，而我附在不归人里日夜修炼，得不归人者即便是傻子也可成为最有学问的人。”

    说着她把不归人放到他手里“只是你们人说事不过三，这不归人已经被用了两次，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只要用水倒进去用它做墨，你在朝堂上就可下笔如有神，必然高中。”

    勿念没有告诉他，之前两次都被那个穷书生用了，而最后一次若也用完了，她将消失在六界之中，灰飞烟灭。

    霓云裳算是听出来她的意思，只是有些发笑。他刚要告诉她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不料听见霓母走路而来的声音，勿念来不及躲，只能硬着头皮站在他身后，然后看着门被推开了，一道影子压下来刚好掠过桌子上的那些她捡回来的桂花瓣。

    这大抵是勿念第一次见霓母。

    她偷偷扯着霓云裳的衣袖看她，发现站在门口处挡走一片光线的人与外面做了母亲的女子都截然不同，那般漂亮又端庄自有一股威严之质，让她多了几许敬畏。

    霓母微蹙眉显然不悦，只见霓云裳上去去叫了一声母亲。霓母充耳不闻，只是走近一步，细细看着勿念，从发饰到衣着，从眉眼到手脚之后又不着痕迹的瞥了桌上的不归人一眼。

    她并没有说什么。

    霓云裳的表情却开始凝重起来，他以为母亲知道勿念的存在不高兴了，却是没有想到她会请来法师。

    夜里乌云极重，一片压着一片，如同画中的墨，浓到窒息。

    太冷了。

    霓云裳裹紧大衣，左右看不到勿念到了哪里。恰好这个时候前院喧杂的声音传来，隐隐有勿念的叫声。一丝不安爬上心头，他忽然意识到危险。匆忙撂了笔，起身时太过慌乱而弄倒烛台，火苗蔓延开去，烧毁了一卷画也烧了他的衣角，他的脸被照得明明灭灭，后来火就自动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