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挑了两个左右紧挨着的石洞,将妹妹安置在靠洞内的左侧石洞后,来到自己的小石洞内。
正待收拾停当,虎头却听到洞外传来竹鸡“咯咯咯”的叫声。
虎头悄悄溜出了石洞,循着声音果然发现一只竹鸡在那鸣叫。
手中虽无器械,可这里满地都是石头,却也难不倒从小打猎为生的虎头。
虎头找了一块小石头,猫着腰缓缓接近那只竹鸡,估摸着距离合适了,一扬手,“啪”地一声,竹鸡应声而倒,石块准确地击中了鸡头。
将竹鸡带回洞口,交于石洞内的小真之后,虎头一眼看见了盘坐在洞口一块大石头之上的穆毕塔。
虎头有些好奇,只见穆毕塔双眼微闭,双手垂放在腹部,似乎在修炼什么功法。
他也不敢打搅穆毕塔,静静地坐在穆毕塔旁边,等待着穆毕塔练功告一段落。
今日一番恶战,穆毕塔也感觉到有些疲乏,待众人安顿下来之后,就在洞口一块大石头上练起气来。
练着练着,穆毕塔觉得自己似乎能控制住体内四处游走的太乙帝气了!想着左肩,悠悠之气就冲向左肩;想着右腿,冥冥之气又向右腿充盈而去……
如此反复几次,穆毕塔感觉非常奇妙,再试试膂力,他更是觉得整个人活力四射。
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之后,穆毕塔觉得神清气爽,原本疲乏之感顿消。
穆毕塔睁开双眼,见虎头正坐在离自己不远的石头上。
虎头也发现穆毕塔睁开了眼,于是笑道:“塔哥,你醒啦?你这是练功还是睡觉啊?”
穆毕塔微微一笑,也不作答。
虎头挠挠头:“开始吧,我觉得你是在练功。可是你一动不动就这么一个多时辰枯坐在这里。我又一琢磨,练功哪有这样毫无动静的,定是塔哥睡着啦!”
穆毕塔轻轻摇头,道:“动是静,静为动,动静之变,相得益彰,真气形神,周天萦绕,岂不妙哉?!虎头有所不知,我这是在练气。”
“啊!练气?什么是练气?”虎头一脸地迷惑不解。
“这个嘛,说了你也不懂,也算是练功的一种方法吧。”穆毕塔站起身来,看了看洞口外的天色,“山里的夜色来得好早,眨眼功夫,这天色就要黑了。”
虎头噗嗤一笑,道:“塔哥,这——实话说吧,你在这都坐了一个多时辰了,天色本来就不早了啊。”
“却是这么久了么?”穆毕塔喃喃道。
穆毕塔没看见虎头的妹妹,又道:“小真呢?怎没见和你一起?”
“她呀,在做叫花鸡呢!”
“哦?叫花鸡?”
“嗯,我刚才猎得一只竹鸡,小真拿去做晚餐啦!”
“哈哈,我说么,这地方还真是物尽其用,怎么也饿不着你们。”穆毕塔哈哈一笑。
正说话间,小真拿着做好的叫花鸡,走了过来。
叫花鸡各地都有不同的做法,氐羌人也会做,可是穆毕塔看见小真做的叫花鸡香味袭人,真有些吃惊。
穆毕塔记得这叫花鸡,按以前自己族人的做法,是将鸡拔毛洗净后用荷叶包裹,然后外面涂抹一层泥土之后在烤架上烘烤而熟。
眼前小真拿来的叫花鸡,外面是一层红彤彤的泥土,只见她用小刀在干泥上左右上下各划了一刀,提着鸡爪轻轻一抖,干泥哗哗地掉落下来。
泥土上居然还有羽毛!
到最后,一只完整的烤鸡呈现在穆毕塔眼前。
“塔哥哥,我们这里的叫花鸡你一定没吃过哦!”小真有些得意,“必须用九黄山独有的红泥才行,辅以老山林里各种野生药料,会更香更补人,加之这鸡是活着被红泥包裹,然后再埋入篝火的草木灰中慢慢焖熟的。”
“你看,这红泥烘干过程中粘性极大,鸡毛都被红泥粘住,等熟透以后,很容易就弄下来了!这样弄出来的叫花鸡,别提有多鲜美了!”
穆毕塔还没见过如此的烹饪之法,笑道:“今天我可要大饱口福!p> “嗯,给,塔哥哥。”小真撕下一只鸡腿,递向穆毕塔,小脸蛋上泛出一股潮红之色。
穆毕塔也没注意,接过鸡腿咬了一口,“啧啧,入口即化啊,真嫩!”
小真撕下一块鸡肉,递给了哥哥虎头,自己也扯下一只翅膀,香喷喷地吃了起来。
虎头一边吃,一边问道:“塔哥,你真是天玄老人的弟子吗?”
穆毕塔将鸡腿吃完,又伸手接过小真递来的一块鸡肉,道:“我师尊确是一位仙翁,只是眼下我也不知他姓甚名谁。”
小真道:“塔哥哥,仙翁师傅可是在这九黄山深处修炼?”
穆毕塔道:“这些我却也浑然不知,师尊传我功力之后就飘然仙游去了。不过我记得他为我疗伤的时候提到过天玄圣水。”
“天玄圣水?若是这样,那仙翁一定是天玄老人了!”虎头一副很肯定的表情。
“为何?”穆毕塔问道。
“这么简单,人与水中,都暗合天玄二字嘛!”虎头很是认真地说。
穆毕塔一笑,摇摇头:“也不一定。但师尊既然在用天玄仙水为我疗伤,想必和你们说的天玄老人,一定有某种关连。”
“这么复杂?”小真嘟了嘟嘴。
“师尊迟早会与我再见面,到时一问即知。”穆毕塔已经吃饱,边擦手边说。
虎头睁大了眼睛,一脸诚恳之色:“塔哥,今天要是没有你的仗义相救,我和妹妹定然惨遭不幸,反正我们如今也没有去处,此前我和妹妹已经商量过了,你能将我们带在你身边么?”
“这……”穆毕塔有些迟疑。
“塔哥哥,你带着我们好不好嘛?小真我可以缝衣做饭,哥哥他可以当你的随从啊!”小真见穆毕塔有些犹豫,心里不免着急起来。
“只是……只是跟着我闯荡江湖太危险了!”穆毕塔摇摇头。
小真一听,急得都要掉下泪来。
虎头也有些哽咽:“塔哥,不瞒你说,我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妹妹!这几年我们沧澜族与血月族大战连连,这次征兵本来就要征我去,多亏村老将我们兄妹俩藏了起来,才侥幸躲过。下次我们又怎么躲呢?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呀!倘若我这被抓丁抓走,我妹妹……”
话没说完,兄妹俩抱头痛哭起来。
“唉——也罢!既如此,且跟着我吧。”穆毕塔终究还是不忍心,“不过,你们既然决定跟着我,一切都要听我的。”
“太好啦!我们什么都听塔哥哥的!”小真破涕为笑,兴奋地蹦了起来。
虎头也非常高兴,高兴之余突然记起一件事来,道:“塔哥,你还没找地方住呢!我看我和小真选的石洞不错,你就住那里吧,我们再去寻个石洞。”
穆毕塔微微一笑:“不必了,我在洞口外那棵树上歇息即可。毕竟我有些功力,倘若有危险了,我还能第一时间给你们报警。”
小真抬头看了看洞口外的那棵郁郁葱葱的大树,吐了吐舌头:“在树枝上睡?塔哥哥真厉害啊!”
穆毕塔四下一望,见杨树村众人都已在石洞内歇息了,道:“你们也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还要赶路。”
虎头道:“塔哥,咱们要去哪?”
穆毕塔沉默不语。
小真道:“哥,不管塔哥哥去哪,咱们跟着他就是啦!”
虎头点点头,道:“塔哥,那我和小妹就休息去了,你多保重,这九黄山夜里山风很凉的。”
穆毕塔站了起来,道:“无妨!些许冷风,正好练我筋骨。你们快去休息。”
虎头和小真道了一声喏,一前一后进了石洞。
穆毕塔缓步走向大树,到了树下,“嗖!嗖!”两下子,便窜上树冠中的一根粗枝之上,顺着树枝,穆毕塔躺了下来。
明天一定是个晴朗的好日子吧!
穆毕塔看着满天的星辰,怔怔地有些出神。
脑子里又浮现出自己的亲人来,心里有些隐隐作痛。
——姐姐,我没有照顾好阿勇!你能原谅我吗?
穆毕塔眼里噙着泪水,他浑然不知,那眼泪早已沿着脖子奔行,将他的衣襟都打湿了。
穆毕塔心里最清楚,自己的母亲早逝,父亲长年忙于征战,连面都很少见。俗话说长姐如母,自己几乎是姐姐一手带大的。
穆毕塔依稀还记得长姐出嫁之时,自己傻傻地藏在花轿之下,到了白马羌寨后缠着姐姐,久久不肯离去。
那时候姐姐对自己说,傻孩子,姐姐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以后会经常回白狼羌看望你们。
穆毕塔心里得到小小的满足,好说歹说,在亲人的劝慰下才回到了白狼羌父亲的身边。
后来自己渐渐长大,做事也还算沉稳,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然成了父亲的左臂右膀。
谁曾料想,与姐姐一别,日月如梭,戎马倥偬间已足足过去了十年。
当初离别时才**岁的穆毕塔,再次见到姐姐的时候,小外甥夫蒙勇都九岁了。
还记得那次相见,是因为姐姐已经患上了不治之症,父亲接到白马羌老酋长的通知,带着自己前去见姐姐的最后一面。
人世间有很多种相见,有些相见让人愉悦,有些相见让人怀恋,有些相见却让人最是肝肠寸断!
自己还依稀记得,当时见到姐姐时,姐姐只是用眼神看着穆毕塔,又把目光投向小外甥夫蒙勇,嘴唇似乎想动,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穆毕塔明白姐姐的嘱托。
姐弟情深,心神相通,又何需千言万语?
穆毕塔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姐姐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一年之后白马羌老酋长也病逝,姐夫在一年内连失两名至亲,郁郁寡欢,不久也撒手人寰。
当时很多部落欺侮夫蒙勇年幼,对白马羌蠢蠢欲动。
自己果断带着白狼羌勇士前往白马羌领地驻守,一手将年幼的外甥夫蒙勇的酋长地位树立起来。
一晃又是十年,如今阿勇都十九岁了,此前那场大胜定会沉重打击戈基人的嚣张气焰,也许还能一举灭掉蒲姑老贼,谁知道,唉——
人生如梦!
穆毕塔在回忆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