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却说丁伍两人闻说来者是金鳞城主刘楚儿,撸袖而起,丁魁更是大叫道:“狗养的!某家早听闻金鳞有个天杀的城主鱼肉百姓,叫人杀了,没想到竟还活着!某家今日便替天行道,砍下你这狗头!”左右一摸,摸不见刀,抽起长凳抡个囫囵兜头拍下。一旁伍烈眼瞅着身后四人,腰间解出把解腕尖刀,紧跟其后。
刘楚儿好似没瞧见,只望着座上的宣威。身后那四人纷纷变色。瘦子望了高个一眼,高个与阴鸷脸眼神一交,微微点头,胖子却脸色一白,缩作肉团往后一滚。瘦子瞧见点头当即抽出朴刀拦在刘楚儿身前,举刀架开长凳:“大人!小心!”高个和阴鸷脸也旋即站定护住两侧。
丁魁见长凳被架住,猛一抬,转横扫,高个亮出把剑来,寒光几瞬,削作个板凳。伍烈一把拉住还待上前的丁魁,压低身形虎视眈眈。
刘楚儿好似才发觉身前发生的一切,拍手笑道:“两位好汉为何听信这坊间谣传,要害我刘某人呢?我也不忍心害你们性命,两位若肯为朝廷效力来我刘某人帐下最好不过,若不肯···”
丁魁随手抛了凳腿,横着眼冷笑道:“不肯你待如何?莫不是要杀了我兄弟二人?”
“怎么能呢?若不肯我刘某人自然是恭恭敬敬请二位好汉离开了。”刘楚儿依旧一脸笑,可宣威却一身森然寒意。
“此话当真?”丁魁将信将疑。“丁大哥!”伍烈轻轻拽了一下,使了个眼色。丁魁收了手,大大咧咧道:“既然如此,我兄弟二人也无心官场,还请大人放我二人走吧!”伍烈垂着手立于一旁,尖刀却没收起。
又转头喊道:“宣威兄弟,你也一起吧,想来大人也不会为难你的!”拿眼瞟刘楚儿。刘楚儿手上元宝扇一拍笑道:“差了,差了,你们可以走,宣威兄弟却不能走,我刘某人便是来寻他的。”
“宣威兄弟?”丁魁没理会,又唤了一声,“你若不肯,以你和我兄弟二人,想走未必就难!”伍烈复又竖起尖刀。
宣威脸上一转再转,站了起来,刚要开口。“宣威兄弟,我可知道你那牌子。”刘楚儿气定神闲,悠悠然道。宣威脸一白,“两位兄弟,你们且去吧。”有气无力,双脚一软,仍跌坐在座上。
“你!”丁魁涨得通红,铜铃大眼,“莫不是你要与这狗官同流合污?”
“大胆!”这一回高个的抢先厉喝。刘楚儿只挥挥手,“两位请吧。”
丁魁张嘴还欲再骂,却教伍烈一把扯住,“丁大哥!不要鲁莽!”气咻咻倒着步往楼下去。
“这宣威兄弟怕是也有些隐秘。”刚下得楼,丁魁立即收了一脸怒气,反拉住伍烈,“兄弟,这番怕是险了,若真有私密事,必定留不得我们,还是快些走才是!”伍烈咧嘴一笑:“怕什么?丁大哥不就是为了见见这狗官是否还活着吗?”
丁魁脚下不停,“未曾想撞见了宣威兄弟,怕是连累了他。”伍烈却一撇嘴,“怕是他连累了我们。”
丁魁摇头苦笑。
楼上刘楚儿坐定,伸出两指,轻轻一挥,四人点头退下。
宣威如坐针毡,抬头道:“大人,他们···”
“不必挂心,小事尔。”刘楚儿拿扇将碗筷挑到地上,又拍了坛酒,给宣威满上,自己就着坛,牛饮鲸吞。伸手一拨,坛子滴溜溜直转,稳稳飞到身后桌上。宣威连忙抽手捧着酒一口吞了,暗暗将刀按回。
“李统制当真以为瞒得了白小统领?”刘楚儿望着他,突然蹦了一句。
宣威吃了一惊,大口一呛,喷了满脸,鼻底辛酸,辛辣苦不堪言,碗跌了个粉碎,“你···”
“莫惊。”刘楚儿眉头一皱,缓缓道,“李统制与我有旧,怎么会害他。”
丁伍二人回住处取了兵刃行当,未及出城,正撞见那四人。“两位好汉,却往哪里去?”当头那高个的拦住去路,阴沉着脸。
“某家去哪还要你管?你家大人已经允我们离开,你们还待如何?”丁魁瞪大眼,拔出大刀,伍烈双手持锏,一脸恶色。阴鸷脸微微一笑,“我家大人只允你们下楼,这之后便不是我家大人能管的了。”脸上一变,厉声道,“上!”四人皆抽出兵刃团团围住。
高个的使一杆枪,抖出层层银梅,罩住丁魁上三。旁边胖子使两把连环砍刀,直取丁魁腰。丁魁将身一矮,抬刀震开长枪,急转刀刃,左右一荡,欺身上前斜撩一刀。胖子生怕开膛破肚,收了刀,急急后撤,让得空隙,丁魁乘胜,舍了高个冲着胖子一通猛砍。胖子一来惜命,二来刀法稀疏,双刀使不过来,竟叫三五下尽磕飞了。
高个摆枪来刺,奈何丁魁块头虽大,灵敏如猿,让过扎刺,只围着胖子前后转。唬得胖子哭喊道:“哥!哥!看准了扎!莫要扎到我了!”高个气急败坏,跳脚道:“姓丁的!有种的不要躲躲闪闪!”手下不敢用力。
丁魁边躲边大笑:“你当某家傻啊!你们人多某家才不上当咧!”只在胖子身上不住地划拉,将胖子身上长衫割得一条一条。胖子也不敢躲生怕身上肉划拉一道,哭丧着脸“丁大爷!手别抖了,稳着些,我、我怕疼的!”
另一边瘦子仍使一把朴刀,上下翻飞,到有几分功力,伍烈却不急,信手用单锏招架,眼瞅着后面的阴鸷脸。那阴鸷脸宝蓝长袍一番,亮出把铁扇来,夹攻伍烈。伍烈双锏各架住一人,丝毫不见力怯,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斗了几十手,伍烈心下一动,暗思这两人武功稀疏平常,如何敢来追杀?莫不是仗着人多?竟连兵马也没带,只怕还有手段。心思电转,暗自小心。
正斗间,瘦子一刀劈下,却伸手往怀里一摸,厉声喝道:“着!”手里一团东西迎面打来,伍烈心下一凛,身形爆退,手上锏一扫,铛一声击飞。“不好!上当了!”未及松口气,却瞥见阴鸷脸嘴角一勾,扇身一压,打出数点寒星!伍烈闪避不及,手臂上登时一痛!
丁魁听得闷哼一声,回头一看,伍烈脸色白了几分,忙逼退高个,一个箭步挡在身前,却见那手臂上赫然一枚透骨钉,显出绿来。“有毒!”
“嘿嘿!这下你们可插翅难逃了!”阴鸷脸满脸得意,眯着狭长的眼笑道。
四人皆笑,胜券在握。
“丁大哥!你走!”伍烈只觉天旋地转,脚下一软几乎坐倒,奋力推了丁魁一把,“你若不走,谁来替我报仇?!”提锏撞进四人当中。
丁魁教撞了个趔趄,绰着大刀愤然道:“某家岂是贪生之人!”也撞进人堆里。
“既如此!便教你们做对鬼兄弟吧!”四人狞笑,兵刃齐头砸下。
乌烟乍现!
“这都许多日子了,这老头什么时候肯教我们本事?”蒋劲等人教那白袍老人留住,一连几日只来回闯那“梦仙泽”和“勇”关,连老人面也见不上几次,只有那红绸小辫的欧阳常在左右哼唱小调,方元端着酒坛不满道。
“不知道。”蒋劲也一脸纳罕,心中多少有些烦闷,更是忧心山门,只蹙着眉头,一碗一碗地倒酒。
“许就在这几日了。你们可觉得这梦仙泽与这勇关有几分相似?”高刹已放下头罩,脸上看不出苦笑,脸如骷髅,毛骨悚然。众人心不在焉,只远远望着竹林那头隆起的一个土坟。
竹叶飘然,倚着个妇人。花白的长发凌乱,鬓头已没了红花。
独那坟上,齐齐整整,不见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