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纳金斯拉出一条粗壮的金色粘丝在主根上打了个结,就背着埃雷从平台边沿跳出,垂丝而落,倒挂而下。
这个过程很奇妙,在倒悬的血液逆行之中,埃雷看见四道瀑布,自洞壁喷涌而出。再细细一看,瀑布出口处也有着月见树根系的轮廓,想来这瀑布也是其杰作。
“这四道瀑布是月见树扎根底下暗流后倒吸而成,活水不停,供养我族人的日常饮用。”纳金斯介绍道,足下也没停,不断地调控身体下落,“这瀑布所在的侧根便是这地下世界的第二层:水道。”
“这样啊,难怪先前听到水声涛涛!月见树好厉害,还能造出瀑布来!瞧,还映射这金色光环!”埃雷脑子涨涨的,有些迷糊,也不知自己看到的金色光环是不是真的存在,不过那瀑布水流汹涌,落于这金色世界之间,不免夹杂着缕缕光辉。
“地下还有湖泊小河!”埃雷视线随水流而下,就是看见那里有一片平地,其上承接这瀑布落下的水花,集聚出了四片小湖泊,湖泊又绵延出一道小河,缓缓地流向平地正中的主根之地,那里似乎有个漏口,诸多水流又在那倾泻到下一层。
那一片平地之上,还有着近百米的空档,其间设有一圈腾空的根系,自那平地边缘延生至半腰处,宛若吊篮的支架。
“那是……”
“那是第三层的‘难道’,是避难所,也是第四层‘矿台’的平衡架!一旦有什么突发事件,例如矿道塌陷、暴雨倾泄,所有矿金虫就会钻入那延生支架的空隙之中爬向高处。当然平日无事之时,也把那当做睡觉的地方!”
纳金斯一边做着介绍,一边不断下落,不一会就是带着埃雷落在了那一片平地正中,落在了一条小河边,“这平地就是第四层矿台,是我们矿金虫挖掘与啃食‘矿石’的地方。”
埃雷站在了平台之上,前后走了几步,很稳当,就是说道:“这里就是地底了吧!”
“还没呢!这矿台是四条侧根横向展开、彼此交接而成的,往下还有第五层‘气道’,就是方才通风排气的大风来源,由四根粗大中空的侧根组成,其间的元素活塞来回抽气,加之顶上的充气根系,便是地下的换气系统!”
纳金斯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再往下是第六层‘根冢’,也是最后一层,那里有着无数的细碎根系,很活跃,每时每刻都在蠕动,像无数活物一般,消化吸收‘矿台’掉落的矿渣和我们矿金虫的排泄物,这些被我们处理后的残余是月见树最好的食物,也是我族与之共生的基础。对了,埃雷,先把你的伙伴叫回来吧,在这里乱跑会有危险的!”
“啊!”埃雷听得话语,连忙看向怀特,他那灰白色的身影在地下的金色世界里很容易找寻。
也就一会功夫,怀特这调皮的小狼早跑到一条小河边喝起了水,后又巡河而下,看了看那靠近主根处的漏水口,再又巡河而上,被那倾泻而下的瀑布水花溅了半湿,当真是不安分。
“怀特!回来!”埃雷有些无奈,虽说这矿台空旷,也无任何活物身影,还是依纳金斯说的,大声叫喊着让不安分的怀特回来。
抱起了有些不乐意的怀特,埃雷正想问问这片空地上有何危险,可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纳金斯前螯一弹就是指向头顶,示意埃雷抬头。
埃雷举头一看,只见半空中零零散散的有着三片落叶,黑脉金面,回旋飘舞,在那金色光丝映衬下,悠悠地打着转。
“那是,黑脉金斑蝶的永恒身躯!又有几只被拉下来了!”埃雷默默地看着他们飘落,看着他们轻轻地落在矿台上,安然无恙地平躺在那,疑惑顿生,问道,“嗯?纳金斯,掉下来也没什么啊,这不好好的吗?”
话刚出口,还未等到纳金斯回答,一阵“嗤嗤”的虫鸣声自四方传来,随之,无数有着埃雷小臂粗细的金背长虫从那边沿的悬浮支架中钻出来。
这些虫,如同缩小的纳金斯,头顶着一个三角盖,背披金色外壳,一对前螯蹭着地,“嗖嗖”地在地上快速爬着,密密麻麻,有些数不清,正是一片矿金虫。
埃雷下意识地跳上了纳金斯的背,扶在其头顶上,只见着无数矿金虫像潮水一般,越过空旷的平台,游过湍急的水流,从四面八方直冲自己这边围来。
“纳金斯,他们想干什么?”埃雷看着那包围上来的无数蠕虫,那些吞金噬铁的矿金虫,即便身边有着纳金斯,心里还是很慌。
“埃雷,他们不是冲咱们来的……”纳金斯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几片如同落叶一般的永恒身躯,惨然道,“是冲他们去的!”
埃雷一行就落在主根附近,而那些“落叶”自垂落根系上落下,落点也在主根附近,离他们不远。
那些埃雷一侧过来的矿金虫匆匆绕过埃雷,继续往那“落叶”处飞驰,而另一侧已有三四只虫赶到落点。
只见那矿金虫爬上蝶化身体的背部,两螯弹出卡在其翅根处。
“纳金斯,他们想干……”埃雷还喃喃地问着,只是话间,埃雷便是失言了!
就在埃雷眼里,那超前他人几步的矿金虫顶着那三角锥的锋利口器,扎进了那蝶化后的同胞翅根处,前螯一收,就将一叶翅膀撕了下来,转而往口器里塞。
只是口器开口很小,每次只能塞进一小段,那些超前者也不过早了一两步,所以也只是多吃了两口,落后一步的诸多矿金虫就赶到了。
那些后来者行动不一,有挥舞前螯砸向那几头正细细啃着翅膀的矿金虫,以抢夺其螯中之物,有扑向那几头残躯拔取另一叶翅膀的,再有便是互相厮打、螯砸嘴刺的。
场面非常混乱,却意外得很安静,只有一些碰撞的“砰砰”声在那缭绕,没有虫鸣、没有嘶吼。
“纳金斯,他们在抢夺翅膀!?”埃雷看得有些眼花缭乱,眼前矿金虫表演的“默片”,没有其他色彩,只有金黄色;没有其他动作,只有来回的身体交错;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斗殴的铿锵……
转眼,场面更混乱了——一头抢到翅膀却没吃上几口的矿金虫扛不住压力,前螯一弹就是把那破损一角的翅膀扔向了空中,自己身子一缩就是溜得没影了。
其余两只同样处境的矿金虫也原般照抄,纷纷将手中的翅膀扔上了空中,潜逃而去。
数枚翅膀,或残或碎,都飘在了空中,不断旋转着,投射诱人的反光。
瞬间,其下的矿金虫争相踏在了同伴身上,在翅膀正下方堆积起了一座座虫山。
其间,那些孱弱的身子被压在了脚下,无力动弹,成了垫石;而强壮的个体挣扎着顶开了身上的同类,奋力向上爬去——埃雷就看见那一座座虫山上,不断地有虫子爬上去,再又不断地有虫子摔下;有一些虫山倒塌了,因为强壮的个体太多,挣扎太过激烈,有一些虫山却很安稳,被压在底下的孱弱者已不再动弹,已经彻底安静了!
翅膀下落,虫山上扬,交汇的一瞬间,只听着“咔嚓咔擦”几声,翅膀便是消失了,消失在虫山之巅,那数头昂着头、张大嘴的矿金虫嘴里。
“他们在吃同伴的翅膀!?”埃雷已是惊地合不上下巴了,“他们在吃自己的同类……”
“永恒身躯的翅膀是经月见树果浆激活后的高纯度结晶,一小块翅膀所含有的金属物质就可以给即将蛹化的矿金虫增加数分力量!”纳金斯依旧是不温不火地给埃雷解释,这种语气,似乎他是一个神,而不是一只矿金虫,“每多一分力量,破蛹的希望就越大,破蛹的速度也越快,一切都会更好!”
“所以他们这么疯狂,甚至不惜同类相食!纳金斯,你们矿金虫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种族啊?这……”埃雷惊恐地发现自己说不出残忍两个字,再看到纳金斯的平静样,嘴唇一咬,笑道,“也是,只不过是翅膀而已,也没什么的!为了后代的存活,只是牺牲翅膀而已!对吧,纳金斯?”
“同类相食,不计较吃的是什么!只要是同类上的肢体,即便同类已死,相食也是残忍。这份残忍不在于相食本身,而在于相食的目的:为了一己私利,都不能容忍故去的同类那遗留的身躯安好,先前的取而代之,如今的竞相吞噬……”纳金斯仍旧是不温不火,那“残忍”二字更是说得轻描淡写,“你可知,此处因何称为‘矿台’?”
“难道这里,会堆放一些矿石吗?”
“矿石都在岩石矿脉之中,又何须堆到这矿台之上!”纳金斯摇摇头,“所谓‘矿台’,其上面确实会堆放‘矿’,只是这‘矿’,就是那些掉落的永恒身躯,以及被清理而出的,残破蛹壳,和死去的茧冢!还有,被这些引诱出来的生命!”
“……”埃雷又看了眼那些竞相吞噬翅膀的矿金虫,“‘矿’都会被吞噬!?也就是说……”
“没错,无论是蛹化后体内的结晶体和蛹壳,还是永恒后的翅膀,又或者虫形态下的卡壳,都是绝佳的力量来源!这些都会吞噬!”
“所以我不生气,不愤怒,只因更残酷,我都看多了。”纳金斯继续了话题,问道,“埃雷,呆在那,安静地看着,别乱动!”
埃雷下意识地抱紧了怀特,咽了口唾沫,舔了舔莫名有些干裂的嘴唇,睁大了眼睛,继续看着,生怕错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