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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骋伟一愣,他何曾没有想过。
    他和父亲之间联系都是通过周分春传递,甚至他手机里父亲手机号码也是周分春的手机号码。
    他曾偷问过周叔,周叔给他的答案还不及他知道的多。
    以前因为母亲,他对他不屑一顾。现在很想知道,但父亲重病在身,他不敢开口询问。如果父亲是小人,他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情绪,给他添堵,干扰他治疗。
    “我很小时就跟爸爸分开,每次相见匆匆,直到现在,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几天。有限的时间内,许多事情几乎没有机会聊起。”骋伟眸光微眯,心情沉重,“我不知道以后还能跟他相聚几时?”
    “怎么了?”她疑惑不解。
    “他生病了,不治之症,生存之日屈指可数。”他的脸庞沉如阴云。
    “什么病?”
    “肺癌。”他泪光闪动。
    “肺癌?”她愣了一会,随即安慰他,“现在肺癌存活率高。”
    “发现时已经是晚期,而且分化程度低,恶性程度高。已经快两年。”他声音沙哑,“两年前,他串通医生来骗我,说是早期。我是个傻子,竟然相信了。”他一拳砸在身边的大树上,手背破皮,渗出殷殷鲜血。
    “不要!”她喊,急忙拦住他继续自虐。
    以为他无忧无虑,原来他的痛苦埋在心底,独自啃噬。
    她最怕看见别人流泪哭泣,为此一度想改行,最终因舍不得所学专业而放弃。
    “对不起。”心桐心酸。
    “不是你的错,为什么对不起?”他说。
    “钩起你的伤心处。”
    泪水在他眼眶里转了一圈,又悄悄隐去。湿润润的眸子清亮,幽深如海。
    “没事,你不提,我同样会想。”他淡然笑笑。
    然而,她心尖却似针刺般疼痛。她知道,他泪流心中。
    “忍泣目易衰,忍忧形易伤。”她告诉他,“心中不舒服尽早发泄出来,忍着容易憋坏自己,还容易抑郁。”
    “我知道。”他撇她一眼,点点头,又道,“我的心里防御机能比你想像的要高。”
    “看情景一时半会他也修不好那电路。”她捡起他的提议,“你刚才不是说外去玩玩吗?”
    小屋前一条小路通往山后,心桐跨进分叉口,骋伟喊声“等等”,转身跑进小屋,在客厅和房间转了几圈,又转到厨房,找一把菜刀。
    “干什么?”心桐大吃一惊,这小子不会笨到拿菜刀去跟豺狼猛虎拼命?
    “屋里一根木棍都没有,只好自己动手。”他亮亮菜刀,笑道。
    “要棍子干吗?”她松口气,不解。
    “山上草深林密,移步之前,先用棍子探路安全系数大。如果碰上蛇虫之类的,还能自卫。”他说。
    心桐了然,暗赞他细心。兴致勃勃地跟在他身后,当学徒。
    他走到一棵树旁,选择一根相对较直,直径约三厘米粗的枝条,挥刀便砍,撇去侧枝和叶,在手上掂了掂,满意地放在地上。又走到另一棵大树之前,看中一枝比刚才那根稍细的树条,磨削之后交给心桐。
    两人沿分叉路往前走,路面虽然狭窄,路基杂草未除,但一人一根木棍,探步前行,并不费事。
    小路弯曲盘旋,弯到近山顶处,突然急转向下,沿半山腰环行。
    路两边荆棘丛生,时时有一些看不见的动物在草丛里异动。手中有武器,两人不在意。
    “走在这里,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心桐用棍子拨弄着茅草,觉得十分的惬意。
    自从上班后,就从未这样无忧无虑地在野外闲逛。
    “你家乡有不少大山。怪不得你看着弱不禁风,跑起来比兔子还灵巧,从小训的?”他笑。
    “你比我还快,你是什么?野狼?”她回击。
    “我是男生,体力和耐力都比你强。”他说。
    “会爬树吗?”她突然问。
    “又不是猴子,怎会那个。”他说。
    “我会爬树。”她小嘴巴一噘,得意洋洋。
    “你会?”他回头注视她几秒钟,妞妞小时候不会这个,嘴角扬起一丝讥意,“骗人。”
    “我从不骗人。”话音未落,她看中前面不远处一棵大碗粗的野生银杏树,双手合抱,双脚底用力夹住树根,竭尽全力使劲一蹬,身体随之冲上一层,如此反复,似小猴一般灵活,瞬间就上到树中间。
    “下来,赶快下来。”他震惊,她什么时候学会这个?仰望向上飞跃的身影,担心她一不小心滑脱坠落,摔成重伤,忙喊。
    她哪听他的劝告,上得更欢。说话间爬到了树顶,站在树枝分叉处向骋伟显摆。
    “我知道了,乖,听话,快下来。”树高起码十米,掉下来,不死必定残。他哪敢再惹她,哄小孩般哄她下树。
    她佯装听不见,故意继续在高空摇头摆尾,手舞足蹈,俯视他急不可耐的面孔,觉得十分有趣,疯玩之后才小心下来。
    她脚跟刚刚站稳地面,他就伸手给她脑壳来了五个毛粟子,痛得她哇哇直叫。
    “干什么?好端端的,你为什么打人?”
    “你想死啊,吊那么高,在这里摔成轻伤都没有人救你?”他喊。
    “我不会摔的。”她自知理亏,低声说,“我小时候经常上树。”
    “经常?谁教的。”骋伟不高兴,哪个不识相的?竟然教她这样不入流技艺。
    “我妈妈找一个特别会上树的叔叔教会我的。”她突然胸脯一挺,高声回答。
    “妈妈?”骋伟心一窒,“为什么?”
    “妈妈说,坏人来了躲在树顶上,他们找不到,找到了,也够不找我,伤不了我。”
    骋伟无语,怔怔地注视她好一会,拍拍她身上从树枝上带下来的碎叶片,帮她理顺被树枝弄乱了的长发。
    “万一掉下呢?”他喃喃说,心痛心酸。
    “不会。”她不再吭声,陷入沉思。
    “想什么?”他问。
    她说:“我俩出来已经很长时间,回去看看李管理是否回来?”
    “好!”骋伟答道。他不想拂她的心意,明知她要失望,仍然决定回去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