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藏真》 第八章 残喘

    不单单是白绝，就连身负伤势的永林也未能幸免，被一同吊了起来。只见那些藤蔓的根部没入地下的砖石瓦砾之中，再看另一端，却是与李三实的尾椎相连。

    显然，这一切的惨剧都是源于这位，外表和善，带人诚恳，王小薛最为信任的老大哥李三实。

    王小薛的呼吸并没有完全断去，至少，他要问清楚对方这么做的原因。他不愿相信，自己曾经如此爱戴的朋友，竟成了暗中偷袭的卑鄙小人。他宁愿自己死在白绝手中，死在永林的手上都要比这个结局好上一百倍。

    “你该庆幸我没有像对付他们对待你，不是么？”

    藤蔓轻轻地左右晃动，而白绝与永林便随着摇摆了两下，但也仅仅只有两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丝毫没有痛苦挣扎的迹象。如此看来，他们这对患难兄弟已经双双归西了。

    “早就知道你们办事不利，所以上头才派我来监视你们。现在东西找到了，你们也失去了相应的使用价值。为了避免浪费，我只好将你们体内的恶魔因子重新回收了。”

    “恶魔因子？那是什么东西，我们明明是上帝之子！”

    话音刚落，藤蔓之上骚动了一番，紧接着顶端之上，传下一团不知名的物质，与此同时，上面白绝与永林的身体如同撒了气的皮球一样，顿时瘪了下来，干枯的皮肤之下，印出刺目的骸骨轮廓。

    而伴随着那两团物质的吸入，地面上的李三实脚下一颤，周围的数块石板登时龟裂。刹那间，他的身体似乎被拉长了许多，相应的横向周长就缩减了不少，短短几秒的时间，李三实便从原来一个浑圆的外表，成为了如今身材颀长的俊秀青年。迷离之际，王小薛竟分辨不出眼前发生的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眼花看错的。

    “对不住了小薛，我们对郭老爷子的一级战力垂涎已久，而这对铁翼便是他曾经的辉煌凭证。所以，我要将他们带走，真的抱歉喽！”

    话刚说完，王小薛猛然觉得后脊之上传来一连串透彻心扉的剧痛，刹那间他竟感觉不到了自己的存在，而跻身于体内的灵魂似乎都被剥离了似的，两片铁翼，连带着下端位于背部的大片血肉被一同扯下。现场并没有像想象中那般惨烈，毕竟，王小薛体内的鲜血早以顺着胸前的伤口流失的七七八八。现在就算把他的头颅整个砍下来，我保证也不会有鲜血飙窜的情况发生。

    看着脚下半死不活，极力喘着粗气，仍然迟迟不肯闭眼的王小薛，李三实忽而叹了口气，略显无奈道：“小薛，别怪我，怪只怪你命运不济。好歹咱们相识一场，别说我无情无义，这有一粒胶囊，是曾经研制恶魔因子时遗留下来的失败品。吃下它，或许你还有一线生机。究竟作何选择，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三实夹持着两片铁翼，来到管道口出，猛然遏住脚步。

    “有缘再见。”

    走了几步，李三实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又折了回来。

    “忘记一件事情，你的小命我可以放过，但是王小薛这个人是绝不能继续活下去的。为了保证这次任务的完整性，我只能再下一次毒手了！”

    王小薛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动向，面前便是扑来数道血影，猛然间他觉得自己脸上传来阵阵火辣火辣的刺痛，用手一摸，竟是鲜血。

    原来，为了怕别人认出王小薛的身份来，他将对方的精致小脸彻底毁了，留下的只有一张血淋淋的恐怖鬼脸，以及几条扎眼的刀疤。你甚至可以看到切口处外露的血管，不时地痛苦抽动一下，仿佛一只只贪婪的蛆虫，令人不忍直视。

    一阵嘈杂过后，地上竖起的藤蔓簇拥着主人李三实终于离开了。周围再次陷入死一样的寂静，偶尔还会有一声拼尽全力，却仍气若游丝的呼吸声传出。

    他太虚弱了。

    别说不想，就算王小薛愿意，就凭现在他的这幅惨状，也无法挪到那里滚落在地的胶囊旁边。一时间，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大限将至，双目之中尽是绝望的神色。

    “吱吱吱！”

    就在王小薛等待死神降临之际，耳畔传来的一阵声响再次唤醒了他的意识。那是一只通体灰色毛发的老鼠，个头还可以，并算不上很大。而奇怪的是，它居然两脚站立起来，两根前肢抱在一起，仅靠后肢支撑整个身体。

    是药，老鼠手中所持的正是是李三实走时留下的胶囊，那被称作恶魔因子的失败品。上帝因子他还略有耳闻，但但对于恶魔因子，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虽说他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物质，但眼下已然没有更好的办法，死马只能当做活马医。

    “给我，给我！”

    王小薛知道自己的说话声音十分微弱，但在强烈求生念头的激发之下，他仍是不厌其烦地反复念着。他希望自己的意愿可以传到老鼠的大脑之中。从懂事开始到现在，王小薛一直坚信：意志是可以改变可观存在的，只要你的信念够强，奇迹就会发生。此刻他所做的，便是在实践往日他所坚信的信念。

    起初，抱着胶囊的老鼠微微侧了侧头，似乎是在倾听王小薛嘴中念着的词语。再然后，那只顽皮的小精灵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竟是将胶囊衔在了口中，转身四脚着地，欲要逃离此地。

    眼看最后一丝希望即将破灭，王小薛体内的求生**给予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那无疑使饮鸩止渴，过度的透支将会给机体带来不可修复的损伤，甚至贻害终生。不过，现在的他已经全然不在乎了。胜败在此一举。

    为了保存体力，王小薛甚至没有使用手脚，而是直接绷紧腰部，一个鲤鱼打挺，窜出了三米之外。也许，三米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但对于一只老鼠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仍处于半空之中的王小薛甚至能够通过老鼠的齿间发现那颗紫黑色的胶囊，这下他的信心倍增，对于那颗胶囊，他是志在必得。

    不过，这并不是老鼠第一次被人这般追赶，类似的场面它见识了许多回，而且都已自己的全身而退告终。多年间的磨练使得获得了超乎寻常的敏锐，想要两三下擒住它，还真不是一件易事。依靠灵活的身躯，夺命狂奔之中的老鼠身体一扭，奔跑的轨迹立即来了一个九十度的急转弯，眼看就要逃出王小薛的追杀。

    眼看即将到手的胶囊又要插翅而飞，已经丧失理性的王小薛学着对方的样子，同样扭动自己的脑袋，欲要在空中扭转滑行的方向。

    皇天不负有心人，看似愚蠢的行为在此刻却是分外好使，如此一来，王小薛不仅再次来到与老鼠相同的轨迹，而且在刚刚的动作之后，他的身体又有了更长的滑行时间，这就意味着，抓住老鼠的概率又提高了一大截。

    “小畜生，别跑！”

    眼看前行的速度越来越慢，下方的老鼠越来越远，王小薛忍不住心中默念，这恐怕是他平生第一次遇到如此绝望的情况。须臾间，他的眼眶之中不禁微微湿润，已然是要放弃。

    是生是死，结果就在眼前。想到刚刚自己经历的的一切，他忍不住要仰头骂天。这个扭曲的世界，这个畸形的人间，连挚友都能倒戈相向，他不知道天下还有什么能值得他相信的。

    “我恨，我恨！”

    这个时候，王小薛已经一无所有，唯一剩下的便是他对这个世道的仇视与愤恨，如若可以，他想要自己身上受到的磨难一一换给罪魁祸首李三实。

    “我要活，我要活下去！”

    没错，唯有活着才能有资格谈论什么理想，报复，报仇，雪恨。为了这些，他必须坚强地活下去，无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形式。所以那粒胶囊就成了他志在必得的东西。

    “啊！”

    心有不甘的王小薛不禁张开开裂的嘴唇，露出其中白森森的牙齿以及血红色的舌头。就算他的双手够不到，他还有一张可以活动的嘴，一副健康的牙齿，凭借它们，想要抓住那只老鼠绝不是不可能。

    而就在同时，前方的老鼠似乎感应到了劫难的来临，惊骇之间它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嘴中的那颗蕴含了恶魔因子的胶囊顺势溜入了他的脏腑之中。

    这要是在刚才发生，也许王小薛早已放弃了追赶。但经过刚才激烈的思想挣扎，他早已顾不上许多，既然你吃掉了胶囊，那我就将你连皮带骨一同吞掉。

    吞下胶囊，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的老鼠再次站起身来，四下张望了下，寻找了下周围还有什么可以逃生的地方。而就在此时，它猛然觉察到上空的光线暗淡不光，空气之中还充斥着一股血腥之气。不等它有所反应，一股难以抗拒的外力直接夹持在它那纤细的身躯之上，污秽的身体顷刻间便化为了一团糟糕的肉酱。

    王小薛做到了！

    就在刚刚的最后一刻，也就是老鼠驻足的刹那，他那犹如绞肉机的血口恰好来到了对方的跟前。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便吞下了那只貌若“无辜”的鼠辈，将其转化为天然的“营养”物质。落地的时候，他的门牙狠狠撞击在地面之上，差点没有连根拗断，不过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他的身上最少还存在着无处比这还要来得及凶狠的疼痛，尤其是胸口的开放性创口，更是让他数度几近昏厥。所幸，他坚持了下来。

    对于老鼠的味道，接下来的很长时间王小薛都不想再去回忆。他只记得，腥臭的滋味，清脆的口感，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液体，流淌在他的口腔之中，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把它们连同老鼠的残骸一同咽下。

    吞下了老鼠，薛藏真如释重负地翻过身子，仰面朝天，怒吼一声道：

    “李三实，我和你不共戴天。”

    这时，回到地面上的立三实年猛然转过身来，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他。而在他背后，一块泛黄的麻布之下，渗出的血液顺着布料的末梢汇成一股，随即落入黄土，化为黑色的污点，甚是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