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三湖校长和滩桥校长绝望愤慨之际,一个半好半坏的消息传来。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是绝对的好消息,但对于整个县教育局以后的教育成果来说,又是坏消息。
辉最终还是没有接受郝穴中学的邀请,而是跳过县级层次的学校直接进了市重点的市一中。省重点中学也是来抢过的,也许因为省重点的条件很普通,也可能是省重点是在外市,没有市重点那样的本土优势,最终在与市一中的对决中败下阵来。
市一中的条件待遇也是远远没有郝穴中学来得五花八门与丰厚无比的,毕竟辉的成绩在全市也只是排到了第二十一名。尽管辉的成绩已经是无限接近于满分,按理说进入前十问题不大。可一山还有一山高,别的高分的同学,有很多有奥赛附加分,有很多有特长加分,有些干脆就是三门功课全满分的牛人,再配上这些零零碎碎的附加分数,有的竟能超出满分,成为奇事。这让已经快接近满分的辉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感叹世界之大,远不是他这只井底之蛙能够想象得全的。
而按往常的经验来看,那些中考的省状元与市状元们出现的机会多半是在前三的孩子里面,因此市重点对于这些排到一二十名的孩子,市一中可以说是热情而不殷勤,热情得十分有分寸。这种‘分寸’是有道理的,初中生涯也只是为高中腾飞打个了基础,毕竟六年时间虽不足以把一个笨孩子培养成精英,但却足以把一个聪明的孩子培养成一个学渣。市一中的待遇也还不错,对于辉来讲,能免的学杂费用也全免了,还能进入实验班,已经是很优厚的待遇了。
虽然生活费还得自己出,但生活费对于辉这种暴发户的家庭,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暴发户的心理你也永远不要去猜,他们的思想从来就不按常理出牌。他们没有接受郝穴中学近乎下跪似的邀请,就足以说明这一点。后来的人们用六个字总结出了这一点:有钱就是任性!有钱人就可以无拘无束,这种无拘无束在辉的父母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农民的目标是成为天星街人,而作为天星街人的辉父母,目标则更远。随着辉进入了市一中初中部的实验班,有钱的辉家竟也举家迁了过去。他们在城里买了房,做起了自己的小生意,从此成为真正的城市人,彻底离开了三湖这个美丽而富饶的地方,也彻底地摆脱了农民的身份。
辉走的那天,海山去他家吃了顿散伙饭。大概是饭菜太好吃缘故,海山那时竟出奇地木讷,他没有哭,仿佛他们只是出去旅行,不久后便会回来一样。饭后,他给辉一支钢笔和一个精致的密码本作为送别的礼物后,就向他们挥手,目送他们坐着新开通的大客车,进城去了。
在辉的这场战役中,三个校长几欲撕破脸皮。但当大家都意识到谁也没得到便宜时,大家便心平气和起来,紧张的气氛也一下子切换到节日模式,这些圆滑的老世故们可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伤了和气。很快,他们又重新坐在了一起,把酒言欢了起来。
“老熊啊,你这次不简单啊!我怎么听说你要马上要把熊河中学都给吞并啦?”郝穴中学的校长是一个人高马大、相貌堂堂的男人,一米八二的大个子与校长儒雅的身分有点格格不入,他似乎更像一个超级运动员。如果仔细弄清他的底细,你会倒吸一口气。他的父亲的确是一个体育运动员,曾经还获得过全国比赛的金牌。后来功成身退后,因他父亲深谙官场之道,给分配到省教委,当起了文化人。他这个校长位置的由来,也与他父亲在省教委有着很大的关系。
“老马啊,这话言重了。这哪里是什么吞并不吞并的,这叫合并,拿现在一个流行的专用的术语叫资源优化整合。”熊校长谦虚却带着得意地神情说着,春风满面。他心里可指望这一次吞并熊河中学,能为他超越郝穴中学带来一次契机,从而能争到了县重点中学的金牌子。
“熊校长真是太谦虚了。谁都知道滩桥中学这次出了一个不错的苗子,在全市也能得上好名次。您学校再这么一联合,土壤就更肥沃,又有好苗子相助,说不成功,我们都不信。”这是一个娇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话里却有酸味,仔细品起来,是能酸掉牙齿的。这个声音的源头正是马校长旁边坐着的新上任的秘书小林。小林见领导先发制人,却没有起到打击的效果,一边替熊校长夹菜,一边出手相助,联合夹击起熊校长来。
“妹妹说笑了,我看谦虚的是你们马校长才对。我听说马校长这次可是把白马小学的第一名又给抢到了手。这个第一名可不是简单的全校第一名,她的成绩在全市也很靠前,成绩也仅仅比辉低了5分而已。我还听说她从一到六年级就一直是全校第一,这样一来,以后冲击清华北大也不是没有可能。我还记得当初给贵校带来无尽荣誉的那个清华大学生,也是白马中学曾经的全校第一吧?”见马校长的秘书小林发了围攻的酸话,她这个熊校长的秘书小王当然也不能干瞪着眼任人家酸讽。小王的性格与小林的娇滴滴地清纯不同中,她是属于柔中带刚的性子。而且小王不愧是小王,攻击起来,竟也有‘王’姓人氏应有的王者的霸气,反击起来一针见血,很好地挑起了大家嫉妒的心理。
坐在他们对面冷眼旁观的一位正是三湖中学的戴校长,旁边的秘书正是海山当年的第一任英语老师。此时,三个校长正坐在三湖宾馆官方招待所里的豪华包间里,吃着野鸡和三湖专供出口国外的红毛猪肉,喝着小酒,其乐融融。
戴校长很胖却不傻。此时他的小眼睛正滴溜滴溜地转个不停,学着眼前这两个叔叔级的老怪物是如何过招的,心里却一阵阵冷笑。
他也丝毫没有要帮助其中一位的意思。这两个校长‘千里迢迢’地来到三湖,完全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他们公然来抢他的优秀生员的事令戴校长极为窝火,但却无可奈何。由于近几年三湖中学考出的大学生的合格率低,重点大学几乎没有,名牌大学就更做梦。这种局面直接导致他在县教育局的地位如同路边的野草,可有可无,没有丝毫的话语权。
由于学生的考得不理想,好学生也很容易就被人挖走,久而久之,恶性循环,他的触手就很难再伸出去去校外寻找优秀的学生,在与其它学校的竟争中,也只能打打酱油了。但他又不能得罪这些对手校长,要知道校长的‘业绩’好了,可能就会平步青云,直接升到县教育局甚至市教育局去当领导干部去。他可不会因小不忍,而平白无故地树立一个潜在的敌人。他们来了,他肯定会殷勤地接待,反正也是公费报销,不用花他一分钱。他甚至还会主动去讨好这些好学校的校长们,为了以后自己家亲戚朋友的孩子,以后也能上他们的学校预备一条后路。只要别人来求他帮忙,这里的油水自然又是少不了的。
考虑到这一点,戴校长因此就更加殷勤起来。戴校长这种圆滑的处世态度,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对待他们公开的挖人的事,他也丝毫不会去表现出介意的表情,即使真的介意,也只是在心里。他总是笑脸相迎,一幅人畜无害、和气生财的样子。这次辉意外地选择去市一中就读也着实让他心里出了口恶气,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休想得到。
虽然外忧内患,不过戴校长仍然努力地坚守自己最后的阵地。他不断地跑到三湖小学去宣传三湖中学的伟大,仿佛世界上就只剩下三湖中学了一般。
校长也有校长难处,作校长也是有危险的。如果学校考试成绩一直不理想,他这个校长的位置肯定也会不保,最终会被别人取代。由于生活不能自理的街上的独生子们还不想过早地离开父母,飘泊他乡,竟一致选择留了下来。这次三湖中学的招生,第二名以后竟没有一个孩子被成功挖走,这让他出奇地欣慰。让他更欣慰的是,这一批的苗子质量都很好,除了走了的那个辉,令他极为痛心疾首之外,还是有很多不错的小苗子可以培养的。这个事实让戴校长睡觉都是笑着的,因为自己中考的硬仗又多了几分把握,又仿佛已经提前打了一个大胜仗一般。
戴校长心里有这么一颗定心丸,当然只是微笑地坐在那里,从容地坐山观‘虎’斗了起来。他是十分乐意看见他们‘狗咬狗一嘴毛’的情景,这很有趣。
“小王啊,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拿出来做什么?那都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啊。这白马的第一,我不也又招了三年了么?这三个不也只是考了一个普通的名牌大学而已。我倒是觉得你们这次合并,很大可能会出一个清华学子。”马校长自谦着,试图把矛头重新引向对方。
“是呀,熊校长!听说贵校在长岭中学挖到的那个尖子生,实力非常强。这几次高考的模拟考中,一直是全县第一,不肯下来。没准接下来的高考后,就是县里的第二个北大清华的呢!”马校长秘书小林再次出手援助,把羡慕忌妒的眼光再次引到滩桥的熊校长身上。当然她心里是立刻补上了一句,‘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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