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早上,书店进进出出的人并不多。职员们似乎不习惯老板这么早来巡视,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个个都有些惶恐。巢窚范借故支开了工作人员,在借阅系统中输入顾江淮的名字。
查询结果一出来,他吃惊了。
至于对他这个一年也读不完几本书的人来说,顾江淮的阅读量可以用惊人来形容。几乎每周都会来借书还书,每次都是十本左右,内容囊括古今中外。他吸了一口气,敢情他这书店是专为她这种爱读书又舍不得花钱的人开的呀!怪不得时常见她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背影,原来是在看书,弄不清状况的人还以为她是在学武侠片闭关修练绝世功夫呢,至少他就这么嘲笑过。
再看她最近一次的借阅记录,却是一个礼拜以前,也就是上次他来书店的那一天。
职员从楼上下来,巢窚范赶紧关掉了查询窗口。他现在觉得自己象是一个偷窥狂,用这样的方式去探寻顾江淮的**,而人家全然不知。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店长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问他要不要在楼上用餐,他想了想,摇头,转身却去了隔壁的西餐厅。好在西餐厅的人并不认识他,要是知道他是隔壁书店兼餐厅的老板,定会将他当成来打探经营情况的敌人。
四下张望,果然不见顾江淮的影子。趁着服务员送餐点来,他漫不经心但又装作和顾江淮很熟的样子,问:“小顾呢?怎么不见她人?”
女孩略显机警地盯着他:“你是说顾江淮?”
巢窚范点头。
女孩一听,明显有点不高兴,回答的语气也有些冷淡:“不知道呢,说是去外地了。”
巢窚范耐着性子:“你们这儿还带出差的?是去外地的分店吗?”
女孩平时一直看不惯顾江淮冷冷清清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眼下见一个如此英俊的男人如此拐弯拐角的打听她,心中更是气恼。但鉴于对方是客人,又不好意思发飙,只得答道:“出什么差呀,她是忙自己的事,又不是我们这儿的正式员工,去分店干嘛。”
巢窚范正想发问,女孩子留下一句“您慢用”,已经轻飘飘的走开了。
他失笑,看来,顾江淮跟这里的人相处得也不是那么好。
也是,那个清高劲儿,谁能受得了?
这样想着,心里突然畅快了不少。
而顾江淮,却浑然不觉这个新搬来的邻居正在有意无意打探自己。她和新辉的甄总以及他公司的职员一行六人去了一趟上海,一呆就是一个星期,所幸的是,付出的时间和精力都得到了回报,合作定下来了,甄总拿着合同以及30%的订金带着他们凯旋而归。
飞机抵达江陵机场,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甄总的太太在机场大厅等候多时。早就听闻甄总和他的妻子恩爱,但却是第一次见识。甄太太颇具智慧的一个女人,美丽得优雅。两人不顾在场的他人,在机场兴奋相拥。
顾江淮脸上带着笑容,心里却狠狠地疼了一下。
她又开始想念曹越铭。如果他还在,他们也会这样,羡煞旁人。
甄氏夫妻笑容满面地朝她以及另外的四个人挥手道别,走之前,甄总再三呆嘱助理小陈一定要将她安全护送到家。
小陈去拦出租。
顾江淮望着黑压压的天空,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
这两年来,新辉的广告策划案大多是她写的,这次谈成的这个项目也不例外。其实当初帮甄总写文案也是临时救急,那时候他的公司成立不久,聘请的策划人员家里有急事,恰好又有一个大专案正在商谈,甄总是理科生,文笔不太好,为此焦头烂额,急情之下向大学同事木头人求助,让他帮忙推荐人才,他知道他在当编辑,一定认识不少文笔好的人。
木头人第一时间想到了顾江淮,于是第一次合作就这么展开。
后来,甄总的公司日益稳定,人员也稳定下来,可他一直没有中止过和顾江淮的合作。
事实证明,两年下来,他们的合作非常愉快。
一般来说,顾江淮只需提供文案以及修改,不需要出现在招标或者合同签订现场的,但这次的项目,涉及的金额实在太大,客户对这个策划案又表现出了非一般的兴趣,甄总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叫上了顾江淮。
结果,如愿。
回来的路上,甄总已经致电财务,让财务将属于她的报酬汇到了她的卡上。她收到了银行的信息,酬劳超出她的预想。
接下来几个月的按揭,应该不用担心了。
机场高速发出了事故,一直走走停停,顾江淮回到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出去几天,她并未留意江陵的天气预报,所以,一回到家,阳台上的一幕让她彻底傻了眼。阳台窗户大开,到处都是衣服裤子,夹子上的袜子四处飘落,一件t恤堵住了出水口。花盆中的泥渗了出来,阳台上到处都是泥水。
所幸的是,阳台与客厅连接的落地窗关得很严实,因此,客厅并没有跟着遭殃。
她来不及洗漱,挽起袖子开始清扫。
一连几日,对面屋的灯火都没有亮起,巢窚范似乎习惯了,因此,当他深夜回到家,看到对面灯火如常时,有些诧异。
林和平的生日聚会,来的人基本上都是他所认识的,一不小心就喝多了。眼下胃部翻滚得紧,他又不愿意回床上躺着,于是醉熏熏地倚在阳台的栏杆上,借着吹风的名义,看着顾江淮在阳台上忙碌的样子。
看得出来她有些焦急,一焦急,人就显得特别狼狈,披头散发的,平时骄横的气势全无。
她的屋里依旧没有男人出现。
正在遐思间,手机响了。是陈是远的手机号。怎么这个时候来电?他接起,那头,陈是远显得有点担忧:“窚范,晚上巢先生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呀?”
巢窚范将手机屏幕切换到主界面,一看确实有两个来自家里座机的未接电话。他喃喃道:“哦,我晚上去喝酒了,林和平生日。人多,太吵了,没听见。老爷子睡了吧?你明早帮我和他说一声。”
陈是远自然也是知道林和平的。他的声音既有尊重,也带着着长辈的语重心长:“好,我知道了。”也许是察觉到巢窚范声音的不对劲,他又问:“难受是吧?”
巢窚范这回没有掩饰:“嗯,很难受。喝太多了。”
陈是远想了想:“要不我让素清熬点生姜水,待会给你送过去,生姜水解酒挺有效的。”素清是邹姨的名字,邹素清。
巢窚范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熬。”笑话,这个时候让他们送生姜水过来,明天老爷子还不得大发雷霆。
陈是远明白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再坚持。巢先生说得对,让他自己历练历练。至少,他现在会说他去熬生姜水,哪怕是假的,也是一种进步。
挂断电话,巢窚范脑子依旧混混沌沌,那帮兔崽子,灌起酒来真是不含糊。生姜水解酒?这么晚了,去哪里弄生姜呢?
他脑海里灵光一闪。
就这样大摇大摆去敲顾江淮的门。
顾江淮听了很久,终于确信这声音源自自家大门。她惊讶,这个地方,除了三年前曹越铭父母来过几次,几乎还没有人来过,何况,现在已经是凌晨了。
她有些害怕。
慢慢踱步到门边,确认门已经反锁好了之后,她才打开了猫眼。
是他?
巢窚范分明听到脚步声,他知道顾江淮就在门边,索性自报家门:“是我,你隔壁的。找你借点儿东西。”
顾江淮这回听得真切,借东西?
她犹疑几秒,最终还是将门打开了。
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迎面扑来,她忍不住皱眉,下意识掩住了鼻子。巢窚范趴在门边,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你家有生姜吗?借我一点。”
她摇头:“没有。”
巢窚范不信:“骗鬼,不要这么小气,借点生姜而已,我给你钱还不行吗?”
一边说着一边往她厨房里冲。
“你给我出去。”顾江淮这回真的生气了。这是她和曹越铭的领地,她无法容忍一个外人以这种方式闯入。
然而,她却忽略了闯入者一个是喝醉了的人,她的喝斥根本不管用。
然而,巢窚范也高估了顾江淮。自从曹越铭离开之后,她几乎不做饭,家里也不备生姜。他在厨房里绕了一圈,没有找到,索性在她家沙发上坐了下来。
脸上带着痞痞的笑。
顾江淮提高声音:“出去。”
巢窚范依旧嬉皮笑脸,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是私闯他人领地。
顾江淮去了厨房,巢窚范以为她拗不过他,给他找生姜去了,没想到,她出来的时候,手里却多了一把刀。
是一把真真正正的菜刀。
顾江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拿把菜刀出来,喝斥不管用,她也拉不开他。只是后悔极了,不该给他开门才是。
她重复着逐客令:“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好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