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大手摩挲着阿牛满头的白发,他寿元将近,天命难违,此时此刻,心中有万千言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师徒二人坐在石桌旁。
王元沉吟道:“阿牛,是人,终难逃一死,你不必伤心难过,为师在临死之前要办三件事,这三件事对爷爷我很重要。”
顿了顿,王元接道:“其一,关于师父的真实身份,一直以来为师都不曾向你提起,现在,我都一起告诉你。师父的家乡离这里很远很远,远到以师父筑基期的修为需要御空飞行百年时间。师父的家在东洲神武城,家世显赫一时,百多年前,师父家家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大修士,此人名叫车震子,修为据说在化神之上,那时候,家祖修为不过元婴期,最终,全家上下,除了我一人在外侥幸逃过一劫,老老小小上千口无一活命,此后,为师一直逃了百多年,即便是到了现在,在绵安附近依旧有结丹期高手追杀我,在师父死后,你切莫告诉外人和为师的关系,否则,你也难逃一死。”
阿牛攥紧双拳,心中愤愤不平,恨声道:“师父,您老人家别难过,徒儿一定要学会修真,他日徒儿必为师父报仇雪恨!”
王元摆手叹息道:“阿牛,你的心意为师心领了,不过,报仇之事切不可意气行事,他日,即便你有了修为,你也应该低调本分,切莫学那仇家,一人负你,就要灭族,这种人早晚会有报应的,你记住了吗?”
阿牛十分听话,点点头:“师父,阿牛记得了。”
王元一笑,苍白的脸色渐渐有了些许红润,他喘息了一下,又道:“第二件事,刚才,师父已经向山门里的长老、掌门提出暂时离开山门,不在的时间里,就先由你负责为山门长老炼制法器,他们都勉强同意了,今后,阿牛,你可要好好努力,争取炼制出下品八星、九星的法器,这些修真者多的是灵石,你可以让他们向你提供一切你需要的修真之物,当然,前提是,你能给他们炼制出像样的法器出来,等长老、掌门法器有了之后,或许还会向你提出为他们炼制宝衣,这个,为师就不太拿手了,因为宝衣的炼制材料比起同级别的法器要昂贵了太多太多,但炼制的方法、道理大同小异,阿牛你狠聪明,慢慢琢磨总会摸索出一条捷径的。”
阿牛心里一惊,他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拼命摇头道:“师傅,阿牛什么也不要,阿牛只要老爷爷。”
王元鼻尖一酸,第一次见面,小阿牛也是这么说的。
王元长叹一声:“阿牛,你长大了,就要学会坚强,总依靠师傅这也不是个好办法,师傅的第三件事,我要回绵安一趟,此去便是永别,只要为师死了,追杀我的大修士就可以彻底放心不再追究相关之人,为师时日无多,我现在就离开,阿牛,你要好好活着!”
阿牛大哭,抱着师傅不松手。
数日后。
洞府外。
孙长老远远的站在洞府外面,高声道:“王道友?孙某今日来取法器,不知您炼制好了没有?”
一道年轻的身影从洞府里走出,孙长老皱了皱眉,不等他问话,阿牛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小飞剑,孙长老眼睛一亮脸上笑开了花,嘿嘿笑着道:“不错!七星,比我的六星法器还要高了一等,多谢多谢!对了,你师傅不在?出去了?”
阿牛心念电转,多年的流浪乞讨生活让他说起话来成熟老道,阿牛一笑不卑不吭,抱拳拱手:“孙长老,家师前几日离开,跟弟子说,他已经通知过贵派掌门和各位长老,这一段时间法器的炼制由我来完成,这把飞剑就是在下炼制的,品质稍差了些,但只要给在下时间,炼制八星、甚至九星的法器也并非不可能。”
孙长老张了张口,似乎不太相信阿牛的话,但是手里的飞剑货真价实,他并不好再说些什么,万一得罪了此人背后的师傅,岂不是不划算?
言别了孙长老,洞府里,阿牛在洞中来回踱步,他目光炯炯有神,心中思量:“我今后应该怎么办?师父不在,我区区一介凡人,不会修真还想赖在燕尾谷这小门派里不走,除非——除非我真的可以炼制出许多上好的法器,但是,更重要的,我还得有些许的修为,否则,时间久了,是人也能察觉出其中微妙。”
心里打定了主意,当即,阿牛从储物袋里取出师傅的炉鼎,开始炼制法器,玄铁还有许多,比起凡人世界里普通的生铁,玄铁在世间要少了许多。
一大块玄铁被阿牛投入炉鼎中,阿牛手掐法诀,禁制一道道打出,无形的纹络闪烁,热浪迎面,阿牛不为所动,手中禁制一刻不停!整个炼制过程,极其消耗体力!
月余时间,阿牛长出口气,他累得都要虚脱了,掌心里多了一把下品八星飞剑,他目光里都是悲伤之意,并无一丝兴奋。
“如今,师傅他老人家将身上所有的家当全都交给了我,一只储物袋,师傅的炉鼎,几十颗零碎的下品灵石,一把中品一星灵器——亮闪闪的法杖,一只白玉瓷瓶,里面装有两粒下品的培元丹,除了这些,空无别无,不对——我离开绵安前在城外藏了一块指甲大小黑色的小石头,乞丐爷爷说那是好东西,不管有用无用,我留一个念想也好,”阿牛沉思。
燕尾谷内,一名凡人白发年轻男子行走在花草中,一脸的心事,对四周的优美景物视若不见,花丛中,正在修炼的弟子们有的看到此人,不禁露出诧异的目光来,不一会,人群里有人指指点点,胡乱猜测。
“这凡人体内一丝灵力都未孕育出,难道,他是哪位长老的世俗亲戚?”有人狐疑道。
“有可能!看他的岁数和咱们相差不多,为何头发全白了呢?”另一人附和着。
阿牛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走过庞大的花海,远远的有泉水叮咚,一座木桥上,一男一女伫立一脸笑意,望着泉水里鱼虾嬉戏。
阿牛一呆,那女子极美,倾国倾城,一身碎花裙,顾盼间回眸一笑天地也黯然失色。
“嗯?师妹,这人好生的无理!”旁边男子皱眉瞥了阿牛一眼,见他目光呆滞,直勾勾看着他的小师妹,不禁醋意大发,冷哼道。
身边的女子面有不悦之色,她附身在男子耳畔说了几句,不经意间,男子看向阿牛的目光里有了一丝戏谑的表情,板着脸收住了笑意。
阿牛心里隐隐作痛,一种似曾相识的冰冷感觉在他心中涌起,阿牛低着头一句话不说远远的绕过泉水、木桥,向大殿走去。
大殿。
孙长老极为热情,拉着阿牛的手问寒问暖,大殿里还有几个长老皱着眉一句话也不说。
阿牛心里冰冷之意更甚,他表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冲长老们一鞠躬,对孙长老柔和的语气道:“孙长老,您的法器,小子侥幸炼制成功了,给!品质稍查了一些,还欠缺一些火候,相信再给小子我几年时间,炼制出九星的法器还是有可能的。”
孙长老一副欣喜若狂之色,颤抖着双手接过一把下品八星飞剑,啧啧赞道:“好!太好了!王道友虽然暂时离去,但是有小道友你在,为我打造的法器品质可一点不含糊!多谢了!玄铁够不够?我这里还有一些,全都给你好了,还要什么,尽管提!哈哈!”
大殿里剩下的几个长老、甚至掌门全都呆住了,脸上的气色极为尴尬,阿牛眼观六路,他不卑不吭向剩下的几个长老、掌门抱拳拱手一脸歉意的样子:“掌门、几位长老,这些日子多谢前辈们关照,小子才能炼制出八星的法器,几位不必担心,接下来的时间,小子我就为几位前辈炼制趁手的法器,各位需要什么样式的,法器上面花纹纹饰也都可以详细告诉我。”
几个时辰后,大殿里的长老、掌门全都露出了满意的笑意,看向阿牛的目光多了一分尊重。
阿牛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模样。
金掌门心里一动,笑呵呵道:“小道友,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燕尾谷由我们几人给你做主!”
阿牛尴尬的笑了笑:“掌门前辈,各位长老前辈,那小子就给诸位添麻烦了,我这几日要回一趟绵安购置一些凡人的物品,最多一个月就可以回来,另外,在下不才,对修真很感兴趣,如果能借给小子几本修真入门典籍,小子就心满意足了。”
几个老者相视一笑,金掌门满脸潇洒的样子,掌中凭空多出一堆玉简,用灵力托着送到阿牛身前,阿牛接过玉简大喜。
金掌门笑道:“小道友,这些是燕尾谷炼气期所有的修真玉简,种类很多,你随便看,看完再还给我就是了,至于你要去绵安,后山多的是马匹,你可以随意,我这里还有些下品灵石、玄铁、还有无用的金银,你也都拿去好了。”
阿牛一脸感激之意,谢过掌门,将十几颗碎小的灵石、一堆金银、几大块玄铁石全都装入储物袋中,告别大殿众位老者,离开大殿。
通往绵安的古道上,一匹千里马飞驰,阿牛稳稳的抓着僵绳,目光看向前方,此刻,他心中都是兴奋的喜悦:“我有钱了!这么多的金银足可以买下一家酒庄了,可惜,现在我并无修为,一旦露了白恐怕会有不必要的麻烦,惹来杀身之祸;此外,我现在身上有二十块下品灵石,这么多修真钱币,足可以让我买到足够的炼丹灵草,至于丹方,越好的丹方越珍贵稀少,很难遇到,不过,炼气期的丹方那就太多太多了,甚至一块下品灵石就可以买到一种!炼丹需要比炉鼎更小的丹炉,炼丹的方式和炼器大同小异,只要被我掌握了规律,炼制出大量的丹药每日服用,即便我没有灵根,也可以延年益寿。”
几日后,阿牛到了绵安城外,他看了身后左右,并无人跟踪自己,阿牛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他来到一块大石头下面,在下面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找到一块指甲大小小的黑石,迅速将其藏进储物袋里。
“啪!”储物袋里传出一声脆响。
阿牛吓了一跳,急忙将袋子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黑石表面裂开一道道细缝,从细缝里飘出一缕黑烟,不等阿牛惊讶,黑烟窜进他腹中,阿牛捂着肚子惊叫一声,下一刻,他额头冷汗涔涔,一双黑眸里涌出丝丝的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