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血丹师》 第48章 城

    叶汐面色苍白，神情悲愤又尴尬。。しw0。他的唇褪去了血色，微微地张开，像是一尾缺水的鱼儿。原本澄澈的眼瞳透出一种茫然又痛苦的光彩，拍碎的木屑倒扎在他的皮肉里，但他好似没有知觉一般。单薄瘦削的胸膛起起伏伏，像是生生忍受着什么巨大的折磨一般。

    心魔的味道！楚燃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叶汐。少年的痛苦显而易见，而楚燃的心像是被人撒了一把注了灵气的钢针，瞬间密密麻麻的疼痒感在他对上叶汐眼神的时候达到了极致。不再理会还未阅读完毕的消息，弹手便是一道业火，极快地刺入叶汐的手掌。灼烧的感觉唤回了叶汐的理智，也终于觉察到自己的伤势和楚燃面上的怒意。

    “修道贵在修心。”楚燃的声音不高，但却十分浑厚，语意中是强压着的怒意，冷笑一声，“叶汐，你不若好好瞧瞧自己的模样。看个消息罢了，竟也能招来心魔？如此心性，迟早要死在天劫之下！”

    叶汐回过神后顿觉惭然，若不是楚燃出手，他怕是又要一脚踩入了心魔！历经两世却还勘不破，楚燃说他心性软弱，的确不枉了他。付出性命的代价还不够么？想到此处叶汐汗湿脊背，有些心虚地不敢抬眼去看楚燃，只是低低道：“师兄，我错了。”

    一声师兄，带着少年服软的呢哝和愧意，让楚燃的怒意迅速褪地一干二净，心软地自己都有些吃惊。叹了一声，楚燃起身走到叶汐身侧，按住少年单薄的肩膀。对上叶汐惶然又强忍悲意的黑眸时，终于忍不住心底的疼惜，一把将少年抱入怀里。

    楚燃的气息温柔、强大又可靠，让叶汐忍不住红了眼眶。对于自己的奇怪举止，楚燃一句不问，严厉的责备后是浓浓的关切，叶汐又如何听不出？从重生到现在，他一刻不停地修炼，尽一切可能地逼迫提高自己实力——总是会累的。

    感觉到肩膀的濡湿，楚燃心头怜惜之意愈浓，到底还是个孩子。身上背负了一些他也看不清的秘密，却不知他看到了什么消息能痛苦成这样。说不好奇是假的，但是无声的眼泪让他无论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叶汐在迅速地成长，自己陪着他也就是了，总有他愿意开口讲述的一日。

    叩门声十分突兀，却又颇为及时。叶汐已经收了眼泪，十分不好意思地从楚燃怀中抬起头来，带着鼻音瓮瓮地道：“谢谢你，大哥。”

    楚燃揉了揉叶汐脑袋，眼神十分温柔，“服点丹药治治伤。”两个人数日间尴尬的气氛烟消云散，似是又回到了原本亲密无间的模样。

    门外是云哨楼的小侍，动作麻利地将一地狼藉清扫一空，换上了崭新的坐具和新鲜的灵果后离开了。叶汐服了一枚回血丹，手上又恢复了原本的光洁。两人又各自看起消息，房间里云雾翻腾，气氛十分静谧。

    这次叶汐翻看消息的时候，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孤身一人与有人相伴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即使叶汐现在心中恨意如海，依旧波涛汹涌，但却不再能影响到他的心境分毫。逐字逐句地读过自己凄凉的前世遭遇时，叶汐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境正在稳步提升，只需要再修炼几日，便能水到渠成地晋入化气中期。

    抽离了情绪，借助回忆，叶汐眼前似乎被人拨开了重重迷雾，原本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一时间竟是云开月明，尽数想了清楚。难怪何故虽然是自己视若亲父的师父，但平日对自己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只是需要他做事的时候对他亲热几分；难怪听到自己得到了宗内云古弟子名额的时候好友何涟的表情那么难看……当时自己出宗时谁都不曾通知过，古天魔门的爪牙却能找到那么隐秘的山谷里破了自己阵法，若不是唯一知晓他行踪的小师妹水鸳将消息透露出去，他如何会陨落的那样早？

    何涟是何故流落在外的唯一骨肉亲孙，而且作为小丹峰武修一脉的大弟子，总是被他叶汐压着一头，处处夺他资源，抢他锋头。这让身为出窍修士的何故如何不对自己恼怒非常？何涟又怎么可能将自己视为知交好友？

    武修一脉的明珠小师妹水鸳，身负天阴之体，单水灵根，资质超群——何涟苦恋她多年，但水鸳却公然表示对自己的恋慕，种种加起来早已成了生死大仇。只是叶汐原本被猪油蒙了心，生生没看出半分来，竟还怀着那次完成宗门任务后就接受水鸳同她结为道侣的心思。为她炼制的水玉灵簪还没来得及完成就被魔修拘走做了个炉鼎。

    如今呢？何故将他的消息卖给与魔修，换取了一株洗练资质的澄灵宝花，替他嫡亲孙子何涟将火土双灵根洗成了单火灵根，补了他那个云古弟子的名额，又同水鸳结成了道侣双修，修为一跃成为化神修士，顺利跻身丹云古宗年轻一辈精英弟子之列后，还成了下一任宗主的候选人之一。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好不自在逍遥！

    若是没有重生之机，叶汐可谓是坐实了一枚垫脚石的身份，真正是认贼作父！不知那对爷孙，那对道侣是如何在茶余饭后，修行之余嘲笑他的愚蠢？叶汐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眼底却极冰冷。他从筑基到化气，丹药灵石从何故那里没得到几个，倒是辛辛苦苦做宗门任务赚来的贡献点被他用各种名头盘剥了一大半。不用想都是给了他心肝宝贝一样的亲孙子吧。

    叶汐闭了闭眼，心中翻起的情绪逐渐平息，慢慢变地古井无波。这一辈子，除了仇恨，他前尘皆断！这些无耻小人一一杀了便是，绝不值得他分出一丝一毫心思在他们身上。他有亲人，有朋友，有宗门——丹云古宗与他再无半点干系！

    被人狠狠砍了几刀后，纸片割破皮肤的疼痛也就算不得什么。叶汐面无表情地扫过古天魔门的消息，心中并无半点波澜。有情才有痛，有爱才有怨，他对古天魔门只有滔天的恨意，却半点不痛。接受起来，自然要比前一个消息容易的多。

    不过古天魔门还是老样子，数年前丹魔老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控制住了体内的丹毒，凭借一手超绝入圣的丹术竟然在修真界不乏追随者。倒是噬魂女一脉没什么太大的动静，行迹十分低调，云哨楼也没查到太多信息，但还是提了一句噬魂女一脉的低阶弟子出现在凡界被人诛杀的事，也只是草草带过。

    叶汐扫了一眼后挥开了光团，他看的极快，又认真了解了一番黄阶九级丹师考核的事宜后，这才将目光投向最后一个光团。这是一个浅灰色的光团，这意味着里面的消息极短，可能只是一句两句话而已。但是能出现在他面前，又通过元神筛选过因果后停在这里，自然不是什么无用的东西。

    伸手握住这团灰毛球一样的消息，叶汐迅速用元神扫过，只看到寥寥数语的字句：“聊山秘境，花骨仙门梅谷核心弟子戴梅、叶贞堕入时空乱域。戴梅出，杀一魔修，得到鬼族秘境地图根页后身陨。”

    看到此处，叶汐瞳孔一缩，叶贞这个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能够出现在他面前绝对与他有因果牵绊，此人绝非同名同姓的旁人，难道这就是他的姑姑？

    对于叶贞的记忆，叶汐其实很模糊。他只知道自己刚生下来不久，叶遨就给他挂了一个颇为精致的小玉锁，还面带遗憾地跟他母亲沈岚心说若是贞妹还在，看到自己玉雪可爱的小外甥带着她亲自做的东西一定会喜欢到心坎里。他长大不少的时候，还在叶遨丹房中见过悬挂的叶贞的画像。画中的女子一身水蓝色的长裙，静静坐在高大的蓝花楹树下，手心托着一只受伤的鸟儿。眉目温柔可亲，一双眼睛同他十分相像，气质轻灵，让人只凭一幅画就能顿生好感。

    叶汐一翻手，掌心已经出现了一把质地清透的玉锁，细腻的羊脂玉衬地他手心愈发莹白。沉甸甸的记忆涌上来，隐隐的思绪灵光一现，叶汐似乎抓住了什么，却依旧不甚清晰。少年修长的指尖在新换上的靠椅扶手上轻轻叩动，若有所思。

    据楚燃的说法，这间云哨楼的房间里的消息都附着在被注入了灵性的光团里，被阵法锁在此地，求取消息的人，只需带着云牌，将自己的气息打入进去，便可循着因果，寻到自己心中所思所想的相关消息。愈详细的消息光芒愈盛，色泽清浅的消息则相对粗略些。

    “看完了？”楚燃早就翻阅了所有他想知道的消息，静静看了会儿沉入思绪的少年，见他周围最后一个光团脱开他的手遁入云雾之内后，这才出言唤他。

    “嗯。”叶汐回过神来，放下了自己的思绪，回应了楚燃的招呼。两人施施然离开了云哨楼的地界，只是在他们最后付清灵石的时候叶汐着实肉疼了一番。虽然九凤戒中绝对不差上品灵石，但是眼睁睁看着楚燃往外大把大把撒灵石的行为还是眼皮直跳。楚燃将两人查探消息的灵石一一付清，转眼瞥见了叶汐肉疼的嘴角，忍不住暗自发笑。

    少年虽然平时乍看之下没什么太多表情，但是小动作颇多，心思倒不算难猜。两人相处的日子久了，楚燃更是对他的心思揣摩的极准。楚燃极自然地揽上叶汐肩膀，将他护在怀里，汇入黄昏依旧人潮汹涌的街道。这样才像个孩子的模样……下午的时候那种苍白痛苦的表情，不适合出现在他脸上。

    被楚燃揽着的叶汐没有一丝抗拒，反而倍觉安心。听着楚燃传入他耳内的淳厚声音，同他分享下午收集的消息，嘴角不自觉地带上温和的笑意。两个人的身影被落日拉长，混合在逐渐沉落的暮色中。夜色将至，而这座灯火通明的修真古城却即将迎来一个人声鼎沸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