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城郡的郡长果然杀心炽烈,违背了此中的规则,既然如此,也就别怪老夫将你逐出郡斗会之外了,我三空以发起人的身份宣布,墨城郡排名第三十二,是第一个要拆迁的城郡!”
三空大师显然也是没能料到墨亦儒还会骤然生出变招,稍显忙乱地将方田救回后,更是将个人恩怨包容进去,却用着最为公允的口吻,直接判定了墨城郡的死亡!
“哼,三空大师不愧为发起人,连谁先起的杀心都可以看错,我作为墨城郡的郡长,若是连维护我墨门弟子都做不到,还跑来这郡斗会干嘛?受辱么?当真是精彩!”
墨亦儒像是自我讽刺地停顿了一下,他此刻的愤恨让他只想继续直抒胸臆:“倒是大师此前在云梦泽就非要杀我而后快,这下总算是如愿以偿了,我没想到我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离开的,那这次拆迁会的最终结果,我想现场的诸位代表应该也会有数了。”
三空大师用故作和善的目光看着墨亦儒,反而悲天悯人道:“世道艰险,人言毕竟可畏,倒让我想到了一句话:‘我以我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主持公道的人往往最难做人,奈何?”
萧鬼灵知道自己辈分不够,在三空大师面前很难插上话,而场上唯一能够抗衡三空大师的,就应当是横空而来的曹修了,就装成小女子无心之失的口吻道:
“墨门看来真是不行了,竟被人欺负到了这种地步,亦儒,我早就让你跟我一起拜师嘛,这下好了,不听美女言,吃亏在眼前了吧。”
曹修听着倍觉刺耳,一想到在云梦泽帮他脱困的初衷,就临时起了拉拢墨亦儒,好让后者感恩戴德,到时候或许自然可以达到操控的目的了,就站出来道:
“可能也不晚,这姓墨的小子,你可有意于拜我为师?”
他话语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是墨亦儒不肯拜师,那他肯定会是撒手不管,已是完全不给后者选择的余地。
墨亦儒何等聪明,哪里会听不出这里头的要挟成分,只淡淡道:“我曾听说数千年前墨门之所以兴盛,是能仗义助人,虽身死而不悔;尔后,墨门的衰败,实在是祸起于人心,人人争着要自谋出路,以致于到了我辈,墨者不识墨者,曹修士,还恕晚辈无礼。”
曹修一时理亏,站着不再发言,而身子却已袒向了墨亦儒。
杜空空忽在此时仗义执言道:“难道只我一个是瞎子么?竟然凭着盲人摸象的瞎想,愣是发现了是这位争抢位置的方修士,率先伤人的,小女子果然酒醉了,耳朵也不灵光了,竟还听到墨门弟子还一再道歉了的。”
钟城和方田面面相觑,只用求助的眼神望向三空大师,毕竟齐鲁道派素与鬼谷郡交好。
三空大师看到众人并不望着自己,一派人声鼎沸的样子,生怕失去人心,这才回旋先前的判决道:
“眼下吉时已到,断不能为此事推脱下去,既然这位墨城郡郡长,想要坐稳排位第四的座位,恐怕还会有人不服气吧?方田这边我本当惩罚,念在两人业已受伤,就不加责怪,而墨亦儒如果被挑战得败下阵来,自动排名末位,不如就这么定了。”
墨亦儒还要出言抗争,几乎救了他一命的向归看了他一眼,前者这时方才留意到人头攒动之间,倒有大半都是赞同此举的。
却原来,那些排位在墨城郡之前的郡代表,见到墨亦儒如此修为,自认为就算是拼尽实力也敌不过,还不如干脆用这个必胜的方法先淘汰掉这批黑马,排名前十的郡中,岂会无人将他击败。
“我先来挑战墨郡长。”文笛当先划出了一条道儿,她此举自然是得了三空大师的暗示的。
“文笛姑娘所代表的岂非是鬼谷郡?若是姑娘败了,是不是鬼谷郡就要排在墨城郡之后?”墨亦儒老成持重地给予了反击,三空大师这只老狐狸倒是好手段,觑准了自己实力并未完全复原。
“这……”文笛顿时无话可说了,手中的长剑横摆出来,竟不知是收还是继续指着,但低垂向下的剑尖已将她的犹豫体现出来。
“本就是公平比试,老夫又不是鬼谷郡此次的代表人,劣徒文笛是代表之一,输了自然算数。”三空大师话语之中暗藏了退路,文笛只是代表之一,输了还可以再派个更厉害的,比如青紫嫣。
“文姑娘何不先让老道先行动手?”太一道人青袍略微盈动,确实,相比较文笛,他的实力更胜一筹。
可他此举落在三空大师眼里,就有了恃才傲物和争抢功劳的表现,便仿佛是看准了文笛敌不过墨亦儒似的,三空大师依旧笑眯眯道:
“劣徒听闻墨郡长在诸子学苑的声名后,来此又向老夫讨教了几招,是非要与他一战的,太一道人可以等到劣徒败阵后再上。”
太一道人还不知道三空大师其实是口蜜腹剑,还以为对方是在夸赞自己,喜滋滋道:“敢不从命,希望文姑娘能够旗开得胜。”
墨亦儒对着扬剑即将掠影而来的文笛,手势微动喊停道:“在场的诸位都是明证,在下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下去,总会有体力不支的一刻,那此次郡斗岂不是必输无疑?”
三空大师盯着他冷冷道:“那你却还想怎么样?排位战的第四,可是很靠前的一个名次了,自然需要多番争逐候选出来了。”
一旁的许淡尘和萧鬼灵,俱是听出了墨亦儒言语之外的意思,可两人在群雄面前并无话语权,便是向归、杜空空也只能是按兵不动,人流涌动后的议论,看似轻飘如空中的风筝,其实线头都暗中系向曹修。
曹修仿佛是从众人眼中的警惕中,掂量出了自身的重量,还像是一尊大佛救人于苦海道:
“三空大师这话我就不赞成了,先前大师明说了想要挑战的大可自荐上场,谁知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是两人,一个是文笛,另一个是太一道人,以我之见,这两人若是不能击败墨亦儒,那就不能夺了墨城郡的位次,记住,两战都平也不行。”
墨亦儒冲着曹修感激地点了点头,对方已是最大限度地为他争取利益,尽管两种气脉不能同时激发,但对于战平文笛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最怕的就是,文笛果然如三空大师先前所说的那样,新学了凌厉的招式,如此一来,这一战反而充满了变数,该死的浅伤竟还没完全复原!
三空大师讨价还价道:“必须是两战皆胜!”
萧鬼灵轻轻一笑,暗叹曹修不愧是墨门中人,先前的施压大有墨客的风采,他若不说两战平手也算墨亦儒过关,那以三空大师的机智,怕是还会在太一道人之后更增个挑战者。
墨亦儒同样会意,他怕三空大师出语之后,就立刻发现自己中了曹修的算计,马上见好就收地朗声答应道:“三空大师向来一言九鼎,既然话已如此,在下也不敢再讨价还价,文笛,来吧,请赐招!”
三空大师已是生出了悔意,可即便想要拦路截断已是不能,文笛和墨亦儒各自站成阵势,一南一北,前者一柄薄剑挟着数片短刃,后者一把桃花扇,更有聚气即射的辰羽箭。
“排位是在这底下,郡斗的真正场地却是在正中央的鬼形阁楼,这阁楼外围的回廊足以容纳数百人,场地扩大,比不得此处地域狭隘,斗战的两位以及围观的众位,你我不如移驾到这座化鬼楼?”三空大师缓缓说道。
一时间众人的衣袂连动,脚底似飘浮着跟斗云,都是沾着热闹要往化鬼楼走去,作为郡斗主角的墨亦儒,自然是不例外地率着身后的墨胜、许淡尘等人从梯道按次序攀登。
可他还没有跨开半步,一袭淡色的尘衣拂带而过,女子才有的盈盈轻粉散漫空中,像是凌驾着六龙回日的车辇,到了近前忽停了下来,惹他嗅了个如酒醇美的熏香。
“我的葫芦给你,里面还有一口酒,别以为是我同情你,你死在这种场合太不值了,留着命死在我手里,那才是你此生的归宿。”
杜空空的辫子轻轻甩动,身形错落时分已到了墨亦儒跟前,她把她视为至宝的琥珀色酒葫芦递给了后者,不知为何,在句点截落在“归宿”两字,自己倒先觉得了一阵恍惚。
墨亦儒原以为是萧鬼灵来跟他道别,没想到是杜空空,他此前就见过杜空空饮了此酒功力大增的场景,自是知道她有心帮助自己,以酒葫芦数月才酿一滴酒的进度,很可能,这一口还是她原封不动地省出来的。
他稍觉意外,更不客气地饮用之后,只觉得此前的伤势,全被新涌进去的化气给包围并且抚平了,就像蒸腾到化鬼楼的雾气那般漫过全身的骨节,在此刻,实力比火洞出来只增不减。
正要要对她说声谢谢,墨亦儒发现杜空空接过酒葫芦后,早已转身飘上了化鬼楼,倒是萧鬼灵略显懊恼地对他眨了个眼睛:“你还欠了我一条命,该怎么还?”
“啊?我什么时候欠你的?”墨亦儒一时摸不着头脑。
“你知道的,若不是我特让曹修士截断后续的挑战者,以我作为第三个挑战者,你非要死在我手下不可,这不,我大发慈悲地饶了你,不过,你重伤我叔父的这笔债我记下了,现在你除了应战外还要想好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萧鬼灵言之凿凿地说道。
谁知道她是不是在吃杜空空的醋,即便只是假醋,那也绝对率性可爱得让刘大年、赵二季和黄三周这哥仨,对墨亦儒充满了让黄河倒流、让千年雪峰瞬间融化的全新崇拜!
可墨亦儒心里却始终记着一件事,当年文笛在诸子学苑击伤关想、侮辱白雪凌的往事,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堂而皇之地报复回来了,说好的,不是十倍,是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