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不能置信地看着暮天沉沉的云色,这大雨怎么可能会停?
可是墨亦儒桃花扇带着刚劲的狂风,以摧枯拉朽的声势,把这个狡诈的男子,给碾压得几乎连皮骨都不剩,鲜红色的血液像是象征得胜归来的锦旗,招摇地划斩过天空。
不等吴良落下,这个年轻的墨门巨子已是凌空飞起一腿,等前者身体闷哼着往上,他又一个肘子重砸下来,之后便是一重重的气拳追着狂锤,直把对方打得埋在了一个坑里,半天站不起来才算罢休。
萧鬼灵可不管吴良死没死,作为女人从来是有仇就报的,她的柔骨鞭飞卷了出去,原是要用化气打残对方的四肢,偏天公还格外作美,一个低低的闷雷隆隆回响。
雷火织成了狂热的花火,直接给了一个焦皮嫩肉的烤全羊!
“没想到你的出手比我还狠,你就不怕打死他了我会找你算账。”墨亦儒用手抵住身上的伤势,他的衣服上本来如同汨罗的江水泛着血,可在雨水的冲洗下,只余下了淡淡的轻痕。
他若然无意地回转过来,本还想追加着问萧鬼灵一句有事没事的,可当后者露出被暴雨淋湿的妙曼身形,不胜的湿寒的朦胧美,欲隐还现,纵然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再世,怕也是要痴看着不放。
萧鬼灵明明留意到了墨亦儒放肆的眸光,却并不回身遮掩,一片迷离的烟霭中,已是没有什么地方好规避的,何况,她初次遇见躲在墓门中窥探的同一人,反而故意展露了某个浅短视觉。
她的腰肢轻柔得像是一帘的细雨飞燕,湿薄的裳衣,把她的腰身、长腿的线络都给衬得异常明晰,墨亦儒收住了年轻人的轻狂,刚要把脸面朝下、死躺在大坑深处的吴良挖出来。
不想萧鬼灵却是垂着曳带,轻盈如九天宫娥飘到了墨亦儒近前,是侧对着,很近的距离,她也不去理会后者脸上迷惘的神色,抬腿就往上踢去,弹腿划过优美的弧线,就到了他的脸侧。
“一字马?”墨亦儒心里的念头还未形成判断,就本能把萧鬼灵的足踝轻轻捉住,精灵古怪如她,该不会是想要用这种招式来惩罚他的偷看吧?
什么偷看?他那是光明正大的欣赏,君子都是以此为模板的!
不过,这种柔韧性极强的劈腿动作,又带着矜持而又值得捉摸的翘唇,岂不是更撩拨人?尤其是萧鬼灵凑近后,扑鼻的体香使得他一再提醒自己,那只是云梦泽中木叶的清香。
木是摄魂的木,叶是夺魄的叶,晃漾着多少惊羡以及追慕,唯独没有霸占的感觉。如果墨亦儒还愿意去发现,她的身材完全是黄金比例,美在均衡、协调和柔韧,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弱项。
“你又在瞎想什么?”萧鬼灵似乎是注意到了墨亦儒惊叹的神色,对方并不痴迷、贪恋的神色,让她有轻微的失望,但她并不是对谁都会这样。
女为乐己者容,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墨亦儒,她总觉得有某种诡秘的、又有些不相关的吸引力,使她尝试着拉进两者的距离,不可能是男女之情,却又解释不清,索性感性与装傻是女子的专利。
“我在想你实在是太过温柔了,我差点让那口破钟让你险些丧命,你却踢这么轻!”墨亦儒将她的脚踝松了开去,想让她踢个结实,萧鬼灵本就有点前倾,一下子收势不住,差点就跌进了前者怀里。
“知道就好,给我护法,任谁来了都要给我挡住!”她知道墨亦儒是在讨巧,心里轻哼一声,却是半浮在一寸之高的空中,利用修士该有的化气来重新将衣裳蒸干。
墨亦儒失笑不已,萧鬼灵有时天真和鬼灵起来,那绝对是谁都会被瞬间秒杀的,他虽然是稍微守护了半刻钟,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在坑洞里的吴良!
这家伙还真是好演技,还能装死这么久,萧鬼灵是个极知分寸的人,又岂会将对方轻易击杀,而他这边慢悠悠地跟美女聊着,就是想等到这厮把整张脸都烂化在泥水里,七窍之中都塞满了沙砾才算折磨得痛快!
“想跑,你还真是高估你的实力了!”墨亦儒一把逮住想要学乌鸦飞走的吴良,拖了这么久,后者总算是熬不住了,而此时萧鬼灵早已用化气蒸干了衣物。
其实,她腰上也有一个类似柳忆娘香囊的芥子包,里面颇放了几套简单而明净的衣服,但她还是选择了以这种方式换衣,她对墨亦儒还在费心的观察和捉摸中。
“我们问,你来答,除此之外,死路一条,你知道的,你刚才可是要连杀我们两人呢,如果都是实话,本姑娘保证会放你一条生路!”
“墨公子不同意会怎么办?”吴良的变阵向来很快,只这一下的称谓转换,已是代表了他有屈从之意。
“哼,我绝对不会同——”墨亦儒持着反对意见,以坚挺的姿势想要给吴良一个威慑。
没想到萧鬼灵不等他说完最后的一个“意”字,就很快截了过去,利落而以不容反驳的声音道:“这里我说了算,我再重复一遍,我说了算,请那些君子千万不要和小女子拖斗。”
墨亦儒自然知道这是在演戏,不一黑一白,谁还能真的从实招来,不过他是要唱黑脸了,另外,萧鬼灵句末都摆明了让他拖斗,于是两人就这样天衣无缝地稍演了一场对手戏。
“墨公子走后,相里氏之墨的那拨人,其实是将那小丫头片子交给我来护送的,我嫌她吵嚷,就让文笛去照顾,自己却还混在其中,好吧,我是去保护白姑娘免入魔抓的。”吴良心知肚明却也只能招供。
“那柳忆娘现在到底是在文笛的手里?”
“反正,文笛不愿带个累赘,后面就又甩手给这拨墨门弟子,而之后,我见到他们一伙人分成了两派,好像私下里拆分了什么信物一样,嗯,后面我就被赶走了,可能那小丫头是在那拨人手里吧。”
“那楚原说的是不是真的?”萧鬼灵其实对楚原有意无意的告诉,并不是真的十分相信,谁知道他不是为了误导自己?
“这个嘛……”吴良不经意间停顿了下,斑黄的牙齿裸露了出来,他要思考一下怎么撒谎才不会被看出来。
而墨亦儒轻轻擦拭着满身伤口,冷怨如杀的气箭咻咻咻地聚在衣服边,像是时刻要射出,他用充满压迫性的语调道:“生存或者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他见到吴良还是死锁着片唇,辰羽箭拔出来就要随气箭跟进,后者扁平得像是被墙面压过的身体,瑟瑟发抖地颤声道:“你要是真想知道,却得先给我一些伤药,否则,我迟早都是一死,说与不说岂非一样。”
“你……”萧鬼灵不去怪吴良,反而恨恨地盯了墨亦儒一眼,那眼神有着略微的挑逗,一直持续了五秒有余,若是关想在场,恐怕早已肆无忌惮地强吻过去吧。
当孤男寡女相处,女子三秒钟的眼神凝视,已可以尝试用黏舌去强行突破,而到了五秒,更像是一种香艳的暗示:“你再不对我表白,我可就要走了。”
所幸墨亦儒并不是那个轻狂的浪子,眼下还隔了个吴良,他若放肆可能很快就成了萧鬼灵的手下亡魂,他轻蔑地看着这个伪装强硬的无良男子,气箭几乎要射出。
“我招,我招,我当时被墨者嫌弃之后,并未离去多久,然后我就一直跟踪着这拨人,然后最诡异的事情出现了,劫持白姑娘的那六人,老五杀掉老四,老六又偷袭老大,反正是你杀我,我杀你,杀了个鸡犬不宁,最后仅剩的一个中年男子,不及反抗就被某个侏儒干掉了……”
墨亦儒本是想让吴良说重点的,相里氏之墨曲折离奇的门内厮杀,对他来说是有点无关轻重的,他沉吟道:“一个侏儒?个子矮小,脸面丑陋无比的小丑?”
几乎骨碎而筋断的吴良摇摇头,用有气无力的调子慢悠悠地道:“他本名是肖仇,可能谐音关系吧,‘小丑’成了他的名号。不满两位,我就被此人揪了出来,让我和他一个叫简荣的弟子,将白姑娘送往诸子学苑交给楚原公子。”
萧鬼灵轻微点了下头,得逞的内心里忽然增了一分,墨亦儒想要不帮她做事是不可能了,谁让后者缠不住她一再的挠痒,应承了只要是真消息,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会在所不辞。
吴良正侵着她的得意,却胡搅出一个抽身引退:“但是是否真的在楚家,这却是要问简荣了,这该死的小丑对他简直是当成了至宝来呵护,楚家,似乎只是一个中转的驿站——目的,反而像是某个学剑的道派。”
“看来,那信页上的字句倒不是虚的了,剑灵?”墨亦儒一番暗想之后越发意识到了白雪凌的危险处境,趁着此时将非攻贤气重新提摄了一下,可失去了情心缘气的后续助力,实力低弱了不少。
远处的天空,飘影如孤鸿地飞浮着一人,此人驾驭着一支轻灵的飞剑,双手一合,对着云梦泽的类似瀚海的青雾拖长声调道:“郡斗会再有三个时辰后就要开始,烦请各位城郡的代表速速抵达‘荒野墓’!”
墨亦儒睁眼看去,发话的这人不正是青玉观的太一道人么?低低的空中,顿时充满了风雷的劲烈,那次被强行跪拜的侮辱,或许是时候一雪前耻了,杀人,实力并不是决胜的全部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