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哉的雄风,伴随从南而来的马蹄声,墨亦儒从鞍上跳落下来时,安家的大铜门,还是像龙盘虎踞的狮子头那样,强自保留地头蛇的威风,却懒于挣扎分毫。
桃花扇被插放在怀中,他已经从侥幸逃得性命的墨门弟子口中,了解到墨胜被擒的前后情况,简家与安家确实为着毛家财产发生了冲突,而墨胜还想做一笔渔翁得利的大买卖。
为此,在两大世家争斗得差不多之后,自认为是麻雀的这位前墨门掌门人,率领了墨门的几乎全部精英,埋伏在了山谷两侧,对着得胜而归的安家发起了伏击。
这无异于是羊入虎口,墨门再受了重创。
“公子,我们让关二爷和盈虚姑娘作为引子,会不会不太好呀?白雪凌低低问道。
“这要看关想,敢不敢在盈虚面前有所表现了,听说简荣和安碌都已经启程去诸子学苑了,这一仗之后该轮到我们了,话说你穿夜行衣挺有贼头风范的。”墨亦儒轻声嘀咕道。
这两人隐在天色微亮的墙边,一等到安家的前线防卫被关想等人撕开,便会从门缝中贴了进去,并顺势直探进安家的内宅,不选择夜里行动,是因为安家防范最弱的是破晓时分,夜里反而是戒备最森严的。
“哎哟,安碌你这个鸟人,不说点人话就想把我给忽悠了,本少爷今日不把你**的事儿,都给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俺就不走了。”关想喉尖儿涌动,插手骂街的痞子样儿呼之欲出。
“什么人也敢在我们安府撒野,不想要活了?”一个光头圆脸的男子手持着棍棒,打着哈欠从里头走了出来。
骂阵声断续传来,关想编故事从来就不需要草稿,他已经和破门而出的光头总管耗上了,仿佛那总管还没为他那活灵活现的表演付费一般,盈虚瞧着直逗的模样,便如聪明的女子都乐意男子为她争风吃醋似的。
墨亦儒的影子趁着间隙从容溜了进去,太多的楼苑亭台,都带着绰影重重,仿佛是进了迷宫似的,可他早在事前就做过应急的演练,那四匹骏马长嘶一声,就已冲了进去。
如果不出意料,阻截出现得最为及时的那一个方位,便应当是安魁所居住的地方,豪华广阔如安府,不得不用这种方法辨识了。
探定了一个偏北的方向,墨亦儒与白雪凌两人,便如隔着帘幕的燕子,轻飞款款地穿了进去,他们自经过飘衣影落之后,便出现在了一座幽绿色的雕花窗前。
“我等你已经很久了,你终于来了么?”窗口后有一人影斜长横着,安魁笃定的音阶,比《十面埋伏》的曲声还要错落,充满着无形杀气。
“你在等我?”墨亦儒略带嘲讽道。
“墨胜什么都交代了,我没想到你不但没死,还敢重新回到墨城郡,如此说来,葵鼎玉是真的在你手中了。”门恰然开出,房间内透出了一丝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便怎样,邱八道长的血债,我会一一讨回。”
人动,已经踩踏过回廊,进入到了安魁所在的房中。
白雪凌的昆仑剑已然拔出,寒光如水透射四方,引气纵横反复,可在剑光的的映照之中,整个房间并没有多余的人影,这让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糟了,我们中计了。”
果然,房门四合,墨亦儒很快就发现铁栅栏似的铁棒从外头给封上,把里面有限的空间越发侵凌得死死的,他想要利用情心缘气去破除,可毫无效果,想来不是凡铁。
“金豹兵团的圈禁术果然不错,四周的长矛手,攻!”安魁这才从房外之后的一跺丛草中出来,他的身后,尹痕和熊灿都在其后。
另有一个灰衣、脸上有麻子的中年人,手里玩味着两个吊钩子,赫然是二品圣公,他紧紧地盯住白雪凌,竟像是猎人瞄准了猎物一般,此人名为金远,是金豹兵团的团长。
“那是自然的,有孟刚的飞鹰团守在前门,我金豹团居后调度,你们安家就算是刚把那位护卫安排给安碌公子,那也是稳得万无一失呀。”他得意道。
哪想到他后头的长矛还没有利落射出,一道剑光席卷,便似恼人的月色破除了人间暗影,直将困阵中的那些精铁,全都给劈斩成了两半,白雪凌与墨亦儒一起跃了出来。
觉察到命犯灾星的简丹,在与安家一番大战后,终于意识到了跪舔的必要,于是,在安魁制定计划后,便忙着安排墨郡城的人手,为着这依附安家做最后的帮凶。
他此刻,正领着一拨人手围拢过来,凶神恶煞的眼神,便仿佛是将必胜的嘴脸,如同墨胜的手到擒来,牢牢绑定到了一起。
“安魁和简丹交给我,余下的你来搞定。”墨亦儒间不容发说道。
“没问题,对付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简直是易如反掌。”
说话之间,白雪凌举起的昆仑剑,便如天山雪莲闪出了棱棱的清光,又似横塘中的月色,一下子就将金远等人罩在了其中,金远这才有了慌忙的意思。
他此番是受了尹痕和熊灿的报告,听闻将毛士英弄死的两个人,一个是四品圣公,一个是八品圣公,便仗着自身的实力前来,刚好安魁给开出了诱人价码。
等到现在,忽然发现白雪凌竟能轻而易举地破开他的符印,想来实力必然不在他之下,但事已至此,免不了要搏命,就将身上的一柄鬼头刀握在手心就冲了上去。
而墨亦儒偏在此时,将桃花扇怫然分出了多转的扇面,面向千宗百门,走得便是以扇风带动自身的引气,安魁忙中不乱,已是先将一双肉掌恰似云岭拍山使出,而简丹却是连用了几个小兵在前挡着,方才逃过。
这柄桃花扇变化多端,既可作为团扇盈盈遮面,也能坠成折扇装点文人情趣,这便是扇骨和扇面在蕴含着气修后所的多变款型,在对敌时却能分显出绝大的变招。
对于白雪凌所附会的神奇来历墨亦儒是不当真的,他以此扇作为主用武器,一方面是此扇与情心缘气的修炼大有关联,但更主要的还是扇面只需利用气修一遮一凃,便能像水泻石那般,可以反复流写出翩翩字句。
且不说通过这样,可以将非攻贤气化成气字诀从而达到完美的防御效果,他所在意的,还是书颜儿这美丫头可以就此在扇上胡写乱画,他很喜欢她临摹字句的天真样儿。
鉴于书颜儿说过的某个有关于《桃花扇》的缱绻爱情戏剧,他便特为此扇改了名字,便是情知此扇可以在情心缘气的控制下,增生出与实境相连的幻象万千,也绝不改了故事中血溅花成的夭夭本色。
可在此际,情心缘气稍微吐纳,桃花扇的扇风随之一变,已经从百紫千春的花色中,走向了虎啸高岗的危险预演之中,尤其是简丹看到真的有一只金黄老虎,探着爪子扑越过来,便是吓得连八品圣公的本能反应都没了。
不用说,这只小金虎便是刚破壳而出的聚丹虎,虎类不从哺乳生出,而是以如此低端的方式降生,就像它只需吞嚼一定量的兽类晶核,就能提升修为一样,便是博学如墨亦儒都百思不得其解。
安魁却还好一点,连拳带掌,已先从虚惊中缓过来,墨亦儒见到聚丹虎难得有了活泼的样子,而他对付简丹和安魁正是绰绰有余,也不忙着召回这体型如猫的小家伙。
在斗了二十余招后,他一招“吞吐不定”使用了出来,情心缘气施展开来,安魁本来便是仗着一件四品的防御性宝器都不能避开,偏偏又生出奇变。
却是后者的手心出现了一缕气修,由一生二、由二生四,居然化成了诸多浮影,反将他的真身隐得死死的。
这让墨亦儒大惑不解,他还才从没见过有气修这么玄奇,但更重要的是,这缕气修并不止这点小变化,这些浮影还能连成庞大的阵形,形成极为庞大的群攻阵势,一伸一缩之间,便是把本来被聚丹虎吓破胆的简丹也给解救了出来。
简丹作为郡长多年,久不动武,此刻却也醒转,一柄单刀也不护住周身,反而一寸寸地往前攻击,他的刀锋在安魁奇妙气息的保护下,居然凭空多了一分力道。
始料不及的墨亦儒,很快就把非攻贤气使用了出来,所幸对方也不过是虚像而已,若真是实体,那他便是有非攻贤气也不一定能挡住,梅花桩连成了广阔的地域。
一个是浮影群攻中透散着诡异的单刀抢攻,另一个则是通过驭气把桩墙形成错位防守,情心缘气伺机反攻,两者对峙了极久,原本对于墨亦儒来说是再有十多招便能拿下的局势,连斗了四十余招还是不分胜败。
另一边,白雪凌也没有占到绝大的好处,她的实力虽然碾压过对方,可金远与尹痕、熊灿在一个豹形牌印的支撑下,在那一层金色防御波没有消失之前,只守不攻,保持乌龟缩手不出的姿态。
昆仑剑中的招式已经转换了不下百招,都是才出了半招就临时变招,明明占据了极大上风,就是不能将对方瓦解,她不由得大为恼怒,但也束手无策。
剑斗迷踪,墨城郡上决定强者掌控权的一战,仍自焦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