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汐缓缓举起双手,炙热的阳光穿过指间,打在她微微惨白的面颊上。
这才是她吗?
纤细如耦的手臂——玲珑似玉的手掌——
茗汐的身体微微晃动,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的渴望成长。
漫无目的地走在乡间的林荫道上,一时间,她感到无尽的孤独与无助,这个时刻,她终于像个孩子一般软弱地流下泪来,她不喜欢这里,一点也不喜欢,可是她要怎么办?
鲜红的日头渐渐西斜,直至消失,终于,她来到一座桥下,强迫自己停了下来,然后,找到一处狭小的角落,将她小小的身体蜷曲在里面。
也许,她太需要一个地方,将自己掩藏,好像这样,她便不需再面对那些未知的不安与忧虑。
茗汐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缩紧双肩,只想变得更小更小的,甚至希望,就这般消失了才好,可是,她能做的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黑夜缓缓逼近,将她层层包围,直到无路可退——
黑黑的夜啊,没有勾起她心中的恐惧,却让她倍加思念梅林镇的一切。
终于,在小茗汐感觉自己好像流干了所有眼泪的时候,她又一次游荡在了杳无人迹的街道上,可是,她依旧不知自己该所往何处。
冷清清的月光下,茗汐走在斑驳的树影之间,心不由自主地微微颤了下,毕竟是个孩子,说不害怕也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深处的那一点蠢蠢欲动的恐惧罢了。
正当茗汐心神惴惴之季,忽然看见不远处似有人影晃动,而且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那一瞬间,茗汐心跳忽然加速,然而,还未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人影已经逼近了她。
到了近处,茗汐才看清楚,原来是莫家的四小姐槿霞。
“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还不回府?快随我回府。”
槿霞说完便上前拉住茗汐的手。
可是,茗汐却下意识地躲开她的碰触,
“我不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家,我要回梅林镇,回姨娘的身边。”
茗汐声音里带着一丝哭后的哑音。
“你说什么?”
槿霞乍闻此言,不禁睁大眼睛,她不敢相信,如此决绝之语竟出自一个孩子口中?
微愣了一下,槿霞最后还是一把抓住茗汐的手向莫府的方向走去,
“父亲和母亲正等着你呢,有什么话与他们说去。”
茗汐被半拖半拽着向前走着,才走出不远,便听见前方熙熙攘攘地又走来几人,虽然今晚的月光很微弱,但是茗汐还是看清楚了,迎面走来之人正是槿婷,只见她一脸鄙视与不耐的盯着眼前的人儿,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无非是在警告茗汐,不要做此等无病呻吟之举,她始终要继续靠着莫家这棵大树才能生存。
这一眼再一次击碎了茗汐的理智,联想到午后园中发生的事情,茗汐忽然用力挣脱掉槿霞的束缚,拼命地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她不要回去,绝不要回去,她不要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
“茗汐——快拦住她,不要让她再跑了——”
混乱中,茗汐什么也听不清楚,她唯一清楚的是,她不能与她们回去。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她忽然心生恐惧之意,那种恐惧感比她在黑暗的夜里行走还要强烈,她觉得追在她身后的不再是她的亲人,而是像洪水猛兽一般,令她只想逃离,远远地逃离——
可是,她毕竟是孤身一人,很快便被她们团团围住,黑暗中,她不知道是谁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只知道,那人的手劲儿很大,被抓过的地方很痛,痛的她只想大声地吼出来才可以缓解,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真是给脸不要脸,真当自己是香馍馍了——”
那一瞬间,茗汐忽然有一种很强烈地无力感,他们不是她的家人,不是,绝对不是,她想哭,可是却一滴眼泪也没有,她只知道她很愤怒,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愤怒,所以,她低下头,狠狠地咬在了那个抓住自己的手,血腥味瞬间蔓延在口鼻间。
“啊——”
那人大叫一声,瞬间松开了钳制在茗汐腕间的手指。
“你是属狗的吗?乱咬人?”
黑暗中,茗汐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却听出了她的声音。
莫槿桐。
茗汐挣扎的更加用力,可是每用一分力,她就绝望一分,她竟从未这般无助过。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茗汐大声地喊叫着,这一刻,她不安,她惊恐,她绝望,她将这一刻内心中所有真实完整的情感通通由她沙哑的嗓音传递着,那一声声尖厉地叫喊,无不在宣泄着她的悲伤与愤怒。
“啪——”
茗汐正用力地挣扎间,前方忽然甩来一巴掌,打在她的侧脸上,茗汐被打的懵住了,接着,一种类似于皮鞭的东西一下接着一下地抽在她的身上,一边抽打着还一边骂着,
“臭丫头,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就是一块臭肉,被人扔来扔去的臭肉,你要回去是吧,回去啊,老子倒要看看,他们是否还能再收留你——”
周围还是一片嘈杂与混乱,可是茗汐的世界却突然安静了,她本能而笨拙的躲避着皮鞭的抽打,一边躲避,一边却在惊讶地接受着一个事实。
他在鞭打她?
茗汐缓缓的抬起头,漆黑的暗夜中,她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却唯独看清楚了面前这个鞭打她,又说出如此一番奚落之语的人,她所谓的父亲——莫楷。
茗汐的脸如火焰般烧灼着。
痛,是她此刻唯一的感受。
是真的很痛,痛的茗汐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
可是,她却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她流泪完全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不是因为打她的那个人是她的父亲。
不!她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他是她的父亲,他不是,也不配。
从小到大,姨娘,姨夫从未动过她一个指头,虽然他们的日子过的并不富裕,自己也不是什么千金之躯,可是他们却实实在在将她像掌上明珠一般呵护着,疼爱着。
她何曾被这般对待过?
可是,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在分别了多年之后,给予她的不是被阻隔了多年的父女之情,而是狠狠的一顿鞭打与羞辱。
在莫楷打痛茗汐身体的同时,也同样打断了他们之间唯一相系的那一点血缘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