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笼罩着宫闱,远远望去一片洁白,是那么的优美,那么的宁静,静的如同一潭死水。雪渐渐地停止,阳光驱逐雪花,为寒冷的冬日带来一丝温暖,一曲哀伤的琴声飘扬在宫闱的各个角落,琴声是从弢邑殿传出来的。
宇文璟玹披着银灰色的披风朝弢邑殿走去,走到门口,忽听得宇文静雪在里头一边抚琴一边唱道:
今夕何夕兮,搴中洲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知得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弢邑殿有一座正殿,两旁皆是走廊,又有几间厢房,正殿的窗户外有一棵公孙树,这棵树与其它公孙树不同,寻常的公孙树在初冬时叶子早已枯黄凋落,唯独这一棵在大雪纷飞时才慢慢凋零。
宇文璟玹站在窗外,见宇文静雪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衣服,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没有任何其它颜色掺杂在上面,显得格外美丽,她长长的黑发垂在身后,惊艳万分,让人眼前一亮。他正听着宇文静雪轻轻地吟唱《越人歌》,宇文静雪忽然看到了窗外的他,“三哥也真是的,几日不见倒学会听人墙角了,也不怕站在外头冻着!”宇文璟玹哈哈大笑起来,走进殿内,“还说我呢?几日不见你倒变成越女了不是?不知妹妹的心上人在哪里呢?”宇文璟玹笑了起来。
宇文静雪羞红了脸,“三哥,你再胡说,仔细我不理你了!”宇文璟玹笑道:“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你的身子可大好了?”宇文静雪道:“嗯,都痊愈了。”一语未了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吹得窗外那棵公孙树的叶子哗哗作响。
宇文静雪走到窗前注视着公孙树的叶子,每一片都透着璀璨的黄,在冬日的阳光下那样的耀眼夺目,仿佛整个皇宫都因之绚亮了起来。“那是公孙树,它最美的时刻是在初冬枯萎飘落时。”宇文璟玹看了一眼黯然的感慨道。
宇文静雪叹道:“至少它的一生有过如此的璀璨耀眼,便足够了……”
“那是在即将死去的一刻,这种美有点悲凉……”宇文静雪回头看到宇文璟玹脸上挂着无限悲悯,她不明白在这样年轻绚烂的年纪为何她的三哥总是带着浓浓的哀思,如同一个饱受磨难的苍老灵魂抢夺了一具年轻的**占领了他,那样的与之不符合:“公孙树是在用一生来酝酿这一刻的绚烂美丽,那美并不悲哀而是一种透彻的美,那是生命的绽放。”
宇文静雪突然跑至公孙树下,仰起头看着那炫目的黄,一阵风正吹过,那落叶纷纷飘落而下,宇文静雪闭起双目任落叶轻轻的划过她的脸庞飘落在地。
宇文璟玹站在原地吃惊于眼前的景象,宇文静雪脸上挂着淡然的笑站在树下,落叶随风萦绕着宇文静雪起舞,他看到宇文静雪缓然地睁开双眼,慢慢地看向自己,脸上带着浓浓笑意,那样的温暖洒满自己一身。
宇文璟玹不觉地走出殿外,宇文静雪双手捧起一把落叶洒着丢向宇文璟玹,宇文璟玹用手遮挡着那飘洒而来的落叶,缝隙间会看到笑得灿烂的宇文静雪比那公孙树叶还要绚烂夺目。
宇文璟玹两步跑过去捧起落叶学宇文静雪的样子扬向她,宇文静雪闪躲着,两个人围绕着那棵公孙树追逐着,笑闹着。宇文璟玹停下来咳嗽了几声,宇文静雪关心道:“三哥你怎么了?”宇文璟玹轻轻摇摇头,“没什么,不过偶感风寒而已。”宇文静雪眉头一蹙,“三哥还是回府修养吧,不然受了冻,回头病又加重了倒不好了!”
宇文璟玹浅浅一笑,“你还是以前那个任性调皮的静雪吗?看来到宫外一趟没白走啊……”宇文静雪也随之淡淡一笑,“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了才会懂得,就像他说的,在父皇的呵护下我永远也长不大。”她突然想起霍晨轩,自从回宫后再也没有见过他。
“他?”宇文璟玹疑惑道,一时反应过来,“霍晨轩?”宇文静雪微微点头,“我好久都没有见过他了?听说父皇封了他为护国大将军。”
宇文璟玹道:“你真的喜欢他吗?”宇文静雪迟疑一片刻,“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但和他在一起我会感觉到很开心,他能给我温暖,在我危难的时刻,他总会第一个出现在我的眼前,所以我愿意为他挡那一箭,是因为我觉得我欠了他许多。”宇文静雪的眼泪从眼角缓缓流出。
宇文璟玹用手轻轻抚去宇文静雪脸上的眼泪,“你觉得自己欠了他许多,但他却觉得自己欠了你许多。静雪,他是一个好男人。一个愿意为你去死的人,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一个值得你为他而死的人,是你真正爱的人。”
宇文静雪微微一笑,“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快家去吧!”宇文璟玹起身准备离开,走至宫门口突然回过头,看着站在雪地里穿着一袭红衣的宇文静雪,“你今天很美。”
宇文静雪看着宇文璟玹远去的身影,心中莫名的闪现出一丝伤感,刚要转身回殿内时,青女从门口跑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美人风筝,一脸的欣喜跑至宇文静雪跟前。
宇文静雪拿过青女手中的风筝,细细地瞧了一番,“这么美丽的风筝可是谁做的?”青女脱口而出,“这个风筝是舞倾……”青女转口道:“是舞容华送给殿下的。”青女的脸上突然变了颜色。
“你倒像是跟她很熟的样子?”
青女的脸变得越发地难堪,断断续续地说道:“奴婢只是同她见过几次面而已,那段时日奴婢……奴婢去了宫外,回宫后只略同她们见过几面,今儿奴婢从猗兰殿前经过,舞容华叫住奴婢,问奴婢是那个宫的,奴婢说是伺候殿下的,她便叫人拿了这个风筝来,说是殿下的身子才刚刚恢复,连日养病定是生出了无限的烦恼和愁绪,让殿下把这个风筝放了,让那些愁绪都跟着风筝随风而去呢。”
“瞧我说一句,你倒拉了这么些,倒多亏了她还惦记着我。”宇文静雪细细瞧着这个风筝,原来是汉朝的美人王昭君,不觉口内吟道:
不把黄金买画工,进身羞与自谋同。始知绝代佳人意,即有千秋国士风。环佩几曾归夜月,琵琶惟许托宾鸿。天心特为留青塚,春草年年似汉宫。
宇文静雪抬起头望着雪后初晴的天空,“难道这就是帝王之家的宿命吗?如果有一天父皇也让我像王昭君那样去和亲,我该怎么办呢?”
青女劝慰道:“怎么会呢?陛下那么疼爱殿下,况且通共就只殿下一个公主,陛下是断断不会让殿下去和亲的。”宇文静雪冷笑一声,“有些事情你是不会懂的,高蜀蠡用我威胁父皇时,父皇并没有下旨退兵,而是说谁第一个杀上黑岭,就封为大将军,若不是三哥让霍晨轩来救我,恐怕我早已死在那里了,但我不怪父皇,我知道他也很无奈,面对天下百姓,我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公主的身份又能怎样?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殿下,好好儿的怎么倒伤心了?”宇文静雪强作欢颜,“不说这些了,既然都说了荣华富贵只是过眼云烟而已,就不要管那么许多了,你去拿剪刀,我们去放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