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暖江城》 103 那龙榻之上

    “不要说……”赵序廷以唇语跟木暖晴无声地恳求，不要再说了，不要把自己逼到不可退的地步。

    “别像个胆小鬼，不敢承认。昏君，就是昏君！”

    “小丫头！你何苦要激怒圣上？”郑浩原以为自己都已经够“蠢”，没想到木暖晴更是看不见脸色。

    这一句话没能对木暖晴有什么作用，倒是让赵云儒为之一振，眼神复杂地看向木暖晴。

    “为了一句功高震主，你做了什么？为了一句富可敌国，你又要做什么？你若是明君，你会这般动作？如若你是明君，边疆就不会战事再起！如若你能治理好天下，至于连病弱之人都得参军吗？！”木暖晴狠狠地瞪着赵云儒，压制不住的情绪使得她双肩颤抖。

    “你坐在这龙椅之上发号施令，你可知战场上多少人一朝毙命？那刀剑刺穿身体，那箭矢没入体内，比你现在的痛多千万倍！我总在想，这么些年，你在那龙榻之上，怎能安眠？就不怕那沙场的白骨入梦，向你索命么？！”

    “放肆！！”

    “呵……我还真不知道那两个字怎么写！”随着赵云儒声调的提高，木暖晴更是激动：“你以为你的赏赐人人都欢喜，捧在手上，供在宅邸吗？我们穆家从来，从来都不稀罕你的赏赐，最最厌恶的，便是有圣旨入府。”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那意味着我娘可能随时失去丈夫，我也许再也见不到父亲。为了你的江山，我爹常年在外征战，我娘一个人守着将军府，日日提心吊胆，寝食难安。因为你，即使天下安定，我爹还得驻守边疆，你在宫中夜夜笙歌，我娘却每日思念，以泪洗面。”

    “待一日，我爹终于回家。却还得为你操练兵将。你以为每个孩子生来就那般野吗？若不是为了我娘能和爹吃顿饭，你以为才五六岁的女孩儿就那么想每日往军营里跑，舞那刀枪棍剑吗？！”

    句句的控诉，声声的谴责，听在赵云儒耳里，酸在其他几人的心里。脑海中那天真无邪，满脸灿烂的小女孩儿，军营里常常出现她的身影，那脆生生的叫唤，那银铃般的笑声，谁知道里面藏了多少辛酸与期盼。

    “你毁了的不只是一个穆家，是千千万万个穆家。那些没能从战场上回来的人，每一个都是有家人的，你可有想过，他们的老母，他们的妻儿在失去家中顶梁是如何生活的？！你没看到的尸横遍野，我，我爹都替你看了。你没听到边疆对家的渴盼，我，我爹替你一字不落地记下了。”

    在场的文官不懂，仍旧听着心悸，可上过战场的人都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期盼，一种明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不愿意放弃的挣扎。都明白下一秒自己也许就会死掉，但仍旧执着地麻木自己说：“快结束了，快结束了，马上就可以回家了。”那是支撑所有人活下去的唯一的光亮。

    一瞬间，好多人的眼底都泛起了光点。

    “记这里。”木暖晴用手指点了点头，再指了指胸膛，一双眼通红，里面却没有一滴眼泪。“刻在这里。”

    “这么多年，我就想问你一句话，赵云儒，你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拉下去，打入天牢。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准探视。”

    “皇上！”数不清多少人异口同声。

    “拉下去！！”

    得到这样的结果，木暖晴似乎毫不意外。毫不反抗，转身抬脚，配合侍卫。

    突然，她手上一紧。木暖晴回头，江睿央紧紧抓住她的手，他的手好暖，从她的手心一直暖到她的心里。